最近蔣瓏變了，變得變本加厲。

　　芮陽知道，當他說不會把腳收回去的那時起，他正式宣戰，要去爭奪那些可能原本就屬于他的東西。而自己只是他的一顆棋子。又或是他手里那把獵槍的一顆子彈，目標只是劃過視界的橙色飛碟。

　　蔣瓏穿著防彈背心，帶著耳罩，手持單管獵槍專心地對付間歇騰到空中的飛碟。芮陽與助理李存佳一前一后站不遠處，兩人同樣是看向蔣瓏卻豎著互相排斥的壁壘。

　　哪怕知道蔣瓏聽不到，李存佳還是不時鼓掌叫好。芮陽斜瞅了他一眼，繞到后面的椅子坐下。

　　幾輪下來失了三靶，蔣瓏放下槍，李存佳便湊了上去，一個勁兒的拍手說著討喜話。

　　蔣瓏伸手一面將不規整的襯衣重新塞進褲腰，一面走向芮陽。

　　“怎么樣？手槍少你9環，這個能比得過嗎？”

　　芮陽盯著他淺藍色襯衣上從防彈背心邊緣滲出的汗漬。

　　“我只是運氣好。”

　　“謙虛。”蔣瓏搖搖頭，“沒關系，我沒想跟你比。”

　　如此堂皇的說著騙人的話，芮陽瞥了他一眼，十指蠢蠢欲動。她同樣喜歡射擊帶來的快感，喜愛觸碰到武器時的熱血和狂喜，只是對展露自己殘暴的一面有所介懷。

　　蔣瓏在一旁坐下，用腳輕碰芮陽的馬靴。

　　“看看你的實力。打多少都可以。”

　　“還是不打了。”

　　“為什么？”

　　“不為什么，懶。”芮陽掃視了一圈身邊的人，雖然不多，可她個個覺得礙眼。

　　“哈哈，是嗎？”蔣瓏笑著，轉頭朝李存佳招手。

　　李存佳忙弓著身子快步過來，才親近就挨了結結實實的一巴掌，一時間有些愣住，但還是陪著笑臉不出聲氣。

　　打完人的蔣瓏，朝向芮陽輕描淡寫的笑著。

　　“沒關系。我只是稍微有些生氣。”

　　芮陽絲毫不怵，翻了個白眼。

　　“你有毛病啊。”

　　“你說了算。”

　　對方仍舊掛著笑，平易近人中隱藏著恐怖的嘴臉，芮陽湊過去小聲的說。

　　“你有什么氣私下說好不好？”

　　“不好。”他無賴的聳肩。

　　芮陽嘆氣，帶上耳機，起身走到桌前彪悍的抓起搶。

　　蔣瓏這才心情不錯的抬手在李存佳被打的臉上摸了兩下，嘬嘴發出逗狗的聲音，以示安慰。對方很是受用，立即蹲在一旁，共同觀看芮陽打靶。

　　又是嘭嘭兩聲，紅色的粉末在空中綻開，蔣瓏瞇眼看著芮陽深藍色襯衣裹出的纖細腰身，因為持槍而拱起的背，纖薄又性感。他能夠感受到芮陽體內的亢奮，這是一頭鬣狗，可是她好像安靜太久了。

　　在等待用餐的時候，芮陽和蔣瓏在靶場周邊的小道上閑逛。

　　兩人前后走在打掃過的土路上，周圍全是蔥綠的低矮灌木，蔣瓏隨手薅了一把葉片，又一點一點的掐碎丟在地上。

　　芮陽見他心事很重，不敢太近也沒離太遠，直到他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怎么離我這么遠！”

　　“沒啊。你步子大我追不上。”

　　“呵呵。”蔣瓏干笑兩聲，“我有那么……怕嗎？”

　　“沒有。”

　　芮陽盯著他的臉，堅定的回答。可怕的臉，可怕的人，可怕的心她見過太多了，而蔣瓏這樣的頂多算作脾氣不太好，談不上惡人。

　　蔣瓏臉上寫著不信，頗為輕蔑的掃了一眼芮陽，轉過身去。哪知在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的時候就被人從背后輕輕抱住。

　　“這樣可以嗎？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我不太會表達。”芮陽輕軟的聲音在耳后，恰到好處的撩著蔣瓏，既給了他安慰，又示弱將自己擺在低處捧著對方。

　　“嘖，早不這樣。”

　　蔣瓏嘴硬，有意要去討更多的安慰。芮陽卻忌憚其死要面子的性格，平時斗嘴是一回事，要真碰到他的軟處只怕是會翻臉的。

　　“那，我就這樣抱著你好嗎？”她試探的。

　　蔣瓏似乎不滿足，但也沒說，自己轉身面對芮陽，將頭貼在她的肩上開始自我沉浸。大概過了四五分鐘，才醞釀夠了情緒，埋怨地開口。

　　“我覺得我對你挺好的。要不然也不會把你從淞市帶回來。”

　　“嗯。”

　　“我是真的就是，有一點兒生氣。”

　　“是呀。”

　　察覺到蔣瓏靠在自己身上的時間太長，未免被人看到他這副喪氣樣子，芮陽輕拍他的背脊，示意對方抬起身子。

　　蔣瓏了然，也挺起了身子，稍稍離開芮陽兩步。正經臉色，繼續說道。

　　“對了，你知道拾意為什么叫拾意嗎？”

　　“不太清楚。”

　　“十億。以前他們給了我兩個選擇，要么進璽元從基層做起，要么自己做，做不成就是蔣家混吃等死的敗家子。從低做起我當然是不想去的，十億就是我的一個小目標。”

　　“現在夠了嗎？”

　　“夠了。還不止。不過這不重要。只覺得差不多該回去了。現在不上不下我心鬧得慌，這樣的處境也耽誤了你。”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你真不懂？”

　　“你高看我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

　　芮陽扭頭輕笑。蔣瓏口的相信就像曝露在潮濕空氣中的棉花糖，要是輕易信了這樣一個多疑的人的信任，莫不是嫌命太長就是太傻。

　　“如果你認為是因為了解我才有這樣的想法。那我想先勸你不要相信我。我的過去你清楚得很，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相信。”

　　蔣瓏面上表情凝固了片刻，抬眼看見遠處等待的李存佳，頷首錯開芮陽的眼神，由低至高重新審示面前的這個女人。

　　緊身衣褲修裹出的線條正如同她本人一樣干練，卻又因為這些太過簡潔纖細的線條而顯得不真實。沒有人有這么干脆爽快的線條，如果有那一定是偽裝。可是人又是太愛陷阱的生物，激起了猜測就想去扒開，相信內里一定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芮陽將波浪長發往后一撩，從藍色的麂皮夾克里掏出一包煙，用手指挑出一根，銜在嘴里點燃。又緩緩地吐出。

　　蔣瓏側身湊過去，直接叼住她夾在指間的香煙。

　　芮陽松開手指，任他將煙銜去。

　　“我只有拖人下水的習慣，還沒捧過人。”

　　蔣瓏取下口中的香煙，用手指捏著，輕輕彈去煙灰。

　　“沒關系。為人做事，不是圖錢就是圖感覺。錢我給得起。至于其他的……”他盯著芮陽的眼睛，“只對付一個人總歸比較簡單方便。你是做習慣了的，不會白拿我的好處。”頓了頓，“既然你選擇跟了我，就不要半推半就的說那種掃興的話，還要立牌坊。”

　　“呵，這不是在說你嗎？”

　　芮陽與蔣瓏目光相接，坦然輕笑。

　　“怎么說？”曉有意味的，蔣瓏問。

　　“韜光養晦。”

　　芮陽重新抽出一根煙咬在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