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必要與充分
回到公寓,蔣瓏腦子里還是結婚的事,對方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
他左思右想,越來越覺得這個想法好透了。如果和芮陽結了婚,兩人綁死在一條繩上,該做的事她一定要做得更好,自己也不用去提防她。而且芮陽雖然性格一般,模樣還可以,腦子也好,就算生孩子也不會太蠢太丑。
想著,蔣瓏舔著手指癡癡的笑了起來。這是一個不必要卻充分的選擇,只有人生并不富裕,被緊逼的人才去做那種必要不充分的選擇。
這一天,蔣瓏想著芮陽的時候太多了,還都是披上了美好濾鏡的她,竟然就這樣讓他在夢里也繼續與她相遇了。
不過蔣瓏并不會因為一時念想就做出可以左右自己后半生的選擇,他很清楚,在芮陽身上除了自在并沒有安全感,還缺少了婚姻中所需的信任。
可他找不到辦法解決自己信任的問題,只能試探自己到底有多喜歡。
似是非是的獻殷勤,他尋了個理由約芮陽去音樂會。
音樂會和音樂劇,雖有一字之差不過蔣瓏覺得差的也不算大,她會喜歡的。
觀看途中,他抓耳撓腮,一直沒見著芮陽臉上有上次那種動情模樣。
實在煎熬,蔣瓏甚至勾著手指蹭到她眼角下試探是否濕潤。
芮陽察覺到他的坐立難安,也開始講話。
她示意蔣瓏看左邊最后一排拉小提琴的外國男子。小聲的。
“那是西班牙。”
又繼續指著“西班牙”旁邊同樣是拉小提琴的男子。
“這是盧森堡。”
蔣瓏的注意力過分的放在芮陽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幾遍,不帶腦子自然也不明所以。
隨后芮陽又指了幾個,“法國”“意大利”“冰島女人”……直到她指著一個留著列儂長發的男人說出“德克薩斯”時,蔣瓏盯著那人的脖子,才反應過來。
“你是什么?凌霄花?”蔣瓏沒忍住扳過芮陽的肩,盯著她的眼。
芮陽輕笑。
“那你是橡樹嗎?”
“不是。”蔣瓏失語,暗自責備自己,比喻姑娘用玫瑰,用百合都好,干嘛說一個凌霄花。
只是因為,那晚夢見了她吧。
前幾日他夢見了芮陽,那模樣和現在差不大,只是圓潤些,有點像還讀書那會兒的她。
夢里芮陽在喧囂的凌霄花下,時而燦爛的笑,時而又嘟嘴撒嬌。都是些蔣瓏沒見過,又形容不出來的動人模樣。剎那間他覺得,看過的美那么多都比不上夢里她看過來的一眼。
醒來時,蔣瓏感到有些眩暈,穩住后又覺得心臟跳得很快。自詡還是讀過些書的他,只蹦得出一句臟話。
想來芮陽也沒有那么美,只是在瞬間將他讀了二十多年的書焚盡,又讓他抓耳撓腮的想要再讀五十年的書,從那一萬四千八百七十二個字中拼湊出能讓他自如開口的句子。
察覺到自己語錯之后,蔣瓏開始滿腦子都是凌霄花與天真可愛的少女,哪怕他腦中一廂情愿的妄想已現實相差太遠,眼睛還是扯不住地黏在她身上。
表演結束,蔣瓏比往常更不愿告別,癡纏著就要去芮陽家。
也不是才知道蔣瓏這人一天一個住處,就是不愛睡自家的床,芮陽沒拒絕。
進門后蔣瓏一反常態,有些局促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芮陽收拾著他的衣服心生好奇。
“喝酒嗎?”
蔣瓏搖搖頭。
她拿著煙和打火機,走進浴室。
看不到人了,蔣瓏就聽著浴室發出水聲,腦子里的人一切都是他喜歡的模樣,那股注入心里的柔情把心都揉碎了。
他的投入太快,太不可思議,好像是給到了賭氣的孩子臺階,就臉也不要的溜下來了。莫不是蠢就是傻,大聲歡呼跳進了自己給自己挖的陷阱里。
不過哪有生得完備的人,諸神難侵的阿喀琉斯,腳踝都還致命呢。
“芮陽。”蔣瓏走到門外,輕輕喚了一聲。
“嗯?”芮陽此時正在抽煙,只是含糊答應。
蔣瓏聽到聲音就覺得安心了,轉到另一個洗手間,自己換衣,洗漱。弄好之后,留著一盞落地燈,半倚在老虎椅上。
想起馮周洲早上的訊息還沒回,拿出手機剛要回,又覺得煩躁,便抓了一本書,有一句沒一句的讀著。只怪一般的書不是心經,前言不搭后語的讓他覺得更加燥癢難耐,還不如不讀。
“看什么呢?”芮陽披著睡袍從浴室走了出來。她輕輕將半干的頭發往后一撩,露出發光的鎖骨,緩緩朝蔣瓏走來。
蔣瓏瞇眼看她,覺得這人身上有光,還越來越亮。
“般若波羅密多。”他將頭轉到一邊。
“哈哈。”芮陽轉身躺在沙發上,挑了兩句最耳熟能詳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蔣瓏不明語義,只覺得這兩句都有嘲諷的意思,隨手將書一扔。
“我色亦有道。”
“隨便。”芮陽懶懶的伸手一招,“麻煩你幫我點一下香吧。”
蔣瓏這會子可沒有冥想修煉的心,暗自咬下一口氣,磨磨蹭蹭的起身。
“芮陽,我前幾天夢見你了。”
“嗯?”
“夢里你就一直笑著,還撒嬌。那笑起來,”蔣瓏說著又自個兒開始回憶起夢中芮陽嬌憨可人的神態,忍不住低頭抿嘴輕笑。“哼哼唧唧的撒嬌,我……”蔣瓏舔著嘴唇,好幾天了他還是沒法找到優雅的語句形容那時看到的美與心中的感受。“真是該死的甜美,戳在了我的心里。”
說完他轉頭看向芮陽。
芮陽半倚著,周身散發出朦朧的光,她用手支著半張臉,不帶表情,只是專注的看著他。
蔣瓏產生了錯覺,那一夜的爽朗陽光,少女的粉嫩的雙唇,月牙般的雙眼,白皙皮膚中透出的花瓣,咿呀學語的雀鳥聲中倏然而至。原來那時的感覺只是世界因你多了幾分明亮,我倍感欣喜。
它因你的增色大過了我從前見過的所有烈日,仿佛一個天生的盲人,終于看到了世界的形態與顏色,而那就是你。
蔣瓏差點熱淚盈眶,抬手捂著胸口不相信此時的心動。
“那不是我。”芮陽開口就潑了涼水。
蔣瓏心里隱約失望,問道。
“為什么這樣說?”
“我不會撒嬌。”
“你不是很會嗎?”他捧著香和器具,走到芮陽身旁,直接坐在地上,在茶幾上擺弄。
“要很幸福,被寵得很可愛的女孩子才會撒嬌。”
“我寵你,撒一個試試。”蔣瓏轉頭。
芮陽眼球一轉,咬唇微笑,突然捂住臉,雙腳亂蹬,嘴里委屈的。
“人家不會啦。”
要老命了,她不就是那個凌霄花下的女孩嗎?蔣瓏安耐著撲通撲通的心臟,躬身捉住芮陽的手,湊上去。
“就是這樣,把我心都擊碎了。”
說著就貼上芮陽的臉緩緩摩挲。
芮陽的身體在瞬間僵硬,又柔軟下來,沒有迎合也沒有拒絕。
蔣瓏半趴著,深嗅她夾雜著香水味的淡淡煙草味。她的呼吸,在耳邊,在心上,霸道的侵占他的大腦。
這并不是他第一次吻她,確是最仔細的一次,仔細品嘗她的味道,越嘗越餓,只想要把她一口一口吃掉。不,那也等不得了,恨不得立馬生吞活剝。
“我想……”蔣瓏將手深入芮陽睡袍內,在她耳邊提醒,“想和你翻云覆雨。”
“你是想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吧。”芮陽清冷的回應。
蔣瓏這下的感覺不是澆涼水而是冬泳了,他立馬彈開。
“你就這么喜歡作弄我嗎?”芮陽整理睡袍。
“要是我真的想呢?”蔣瓏爭辯。
芮陽起身,點燃檀香。
“順便啊。反正我也很久沒做了。”
說完,她扭頭盯著蔣瓏。
蔣瓏心里不是滋味,也從沖動中清醒。芮陽的眼神太過漠然,他讀著有些怕。
感覺突然一整個的調轉。如今芮陽與蔣元生和蔣欽關系密切,又對璽元、拾意、伍合伍了解太多,只要她想,自己最大的威脅其實就在面前。
蔣瓏張嘴,無奈,又很快接受了這兩股劇烈碰撞的情緒。
上一刻不假,他渴望占有她,恨不得將她揉碎,嵌在身子里。這一刻也不假,他沒有能夠馴服芮陽,對她的防備從來也沒有放下過。
蔣瓏決定向芮陽求婚,他放棄了充分不必要,選擇必須的安全感。
婚姻本來是要解決信任的問題,可是他卻選擇用結婚來解決這個問題,除此好像一時間他想不到任何辦法去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