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林來電約芮陽逛街，只聽到聲音就猜到結果還不錯。再上街的時候，見對方專注的對著飾品和配件挑個不停，便知道這姑娘抓到了蔣瓏的點。芮陽心里一下子涌出了慈母般的愛護，打心眼覺得她適合蔣瓏。

　　等蔣瓏回到淞市，同車回拾意時手機的提示音響個不停。芮陽瞟了一眼，屏幕上都是見過的袖扣圖片，便猜了個大概。

　　“李寶林？”

　　“怎么你吃醋？”蔣瓏將手微微往里收，遮住屏幕。

　　“沒有。前天馮周還問我，她有沒有戲。”

　　“你怎么說的？”蔣瓏略微不舒服，怎么像是被人架著去談戀愛似的。

　　“有戲。年輕可愛的女孩誰不喜歡。”

　　“我怎么感覺你就是吃醋。”

　　“吃我閨女的醋，還是吃我兒子的醋？Pauline各方各面都很適合你啊。”

　　“你真是這么想的？”

　　“我現在就是老母親的心態。一方面看好好的白菜被豬拱了，一方面又感慨地主的兒子終于會收白菜了。”

　　“我看你是多想了。我還沒有那份心思。”

　　在蔣瓏看來，這還是在完成一份任務，好的話就磨到李寶林對自己喪失興趣。只是這個女孩子也確實如芮陽所說，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

　　***

　　才隔了兩天，李寶林果真帶著兩匣子飾品，擠進了蔣瓏的辦公室。精挑細選的飾品讓他提起了興趣，兩人相談甚歡。她嬌嗲的樣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讓初識不久的人反感，那種刻在骨子里的做作，已經自在融成了可愛和嬌媚。

　　在芮陽的推促下，蔣瓏的度好像歪了，拿捏不準，又不敢妄下判斷。

　　防而未防之間，這個憑空出現的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入蔣瓏的生活。回頭一看連他自己都驚訝給她的準入竟然如此寬松，不過也沒有給錯。李寶林的鮮活與平日里見到的假面不同，面對一堆在冰柜里藏了數年的食品，吃飯像抽簽似的，這么一個無毒無害的開心果，誰會討厭？

　　更何況想到自己在她眼里還自帶光環，又是一份得意。

　　蔣瓏像只無腳的鳥到處飛，但只要回到淞市李寶林必定要約見，理由千奇百怪只是遲遲不見完整的設計圖。

　　這天她拿了皮尺，終于是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你布料都給我看兩三回了，怎么設計圖都還沒給我就要量身了嗎？”

　　蔣瓏抬著手臂。

　　李寶林將皮尺按在他肩上，量著臂長。她沒有回應，只是身子躬得更低，眼睛就快貼到尺碼上了。

　　“問你呢。”

　　蔣瓏漫不經心。

　　對方仍然沉默著，量好了兩只手臂，稍微退了一步，開始量褲長。

　　“那個。”蔣瓏不習慣李寶林的沉默，有些不自在。

　　“別說話。”她提醒。

　　“我說，你只對我的四肢感興趣嗎？”蔣瓏不依不饒，她的疏離實在是有些奇怪。“你順序有問題。”

　　李寶林仍舊沒有回應。蔣瓏開始發號施令。

　　“臀部。”

　　……

　　“襠部。”他不自覺挺了挺。

　　也許是他是過于急迫的油膩表現，李寶林終于開口。

　　聲音還是嗲嗲的，卻沒有了那種嬌滴滴的感覺。

　　“我在認真工作啦。”

　　蔣瓏覺得被反抗了，趁著李寶林在量腰圍，用拇指在皮尺上狠狠的拉了一把。“我是客戶。不過你可以不接受的。”

　　“不完全是。”

　　她仍舊盯著皮尺，看得出來對衣服這件事是很認真的。避開直面蔣瓏，李寶林繞道身后，量胸圍，柔軟的觸感從左肩滑至右肩。

　　“我不是最擅長做衣服……比起衣服你好像更喜歡選擇、搭配之外的東西。”

　　說的全中，但蔣瓏不知道這些到是她自己找到，還是別人教的。

　　“……你的品味在氛圍和精致上。”

　　她嘴里吐出的話越來越像芮陽。只剩頸圍了，蔣瓏昂起頭。

　　“你往前來。在后面我的感覺很不好。”

　　李寶林繞道前面，這一次她貼近了蔣瓏，用皮尺圍住他的脖頸，小心翼翼的將手指塞進去。

　　他繼續開口。

　　“我喜歡你選的飾品。今天，你身上的，也不錯。其實你所謂的設計圖早就做好了吧。有沒有帶，給我看看。”

　　李寶林回身，從包里拿出筆記，又很快挑出設計圖遞給蔣瓏。

　　“我看不懂。”蔣瓏直言。他只感受到瘦削的人體被一層高貴而古怪的鎧甲罩住，并不愉快。

　　一抬眼，李寶林沉默的認真被一掃而空，隨之又換上了原來嬌嗲的模樣。

　　“哼~就猜到了，還好你沒有取笑我。”

　　這份轉變讓蔣瓏有了一份古怪的心理。確實，雖然缺點多多，可她也不單是表面上那么生人易進的小女孩，對待重視的東西或許也會認真的。

　　他抓住李寶林的手按在腰上。

　　“是嗎？我還認為用雙手量更準確一些。”

　　“真的嗎？”

　　李寶林的激動不加掩飾，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往前。

　　蔣瓏回避。

　　“開玩笑的。以為拍電視劇啊。那不叫量體，叫體量，沒羞沒躁的用身體量。”末了瞅著李寶林。“當然，我也不會介意的。”

　　***

　　將愛又未愛的窗戶紙通常不容易打破。嘗過喜歡之后，往往接踵而至的都是雞毛蒜皮。

　　是的，不用愛，才有婚姻。

　　曾經他也向往的婚姻其實就是一個牢籠，不然她怎么不肯進呢。

　　蔣瓏看著手里的祖母綠環戒出神，當年準備的婚戒也是祖母綠。

　　李寶林擺好手里的蔬菜汁，伸出手掌在他面前不停的晃。

　　“怎么？”蔣瓏回過神來。

　　“那個。”李寶林皺著臉，蘋果肌上顯出兩個可愛的小坑。“我就是胡言亂語的問一下哦。瓏瓏哥是不是有受過什么感情上的傷害啊？”

　　相處久了，她的話變得更加直接和大膽，就像是談了一陣子的女朋友，開始在你面前放開食量，葷素不忌……甚至偶爾也會放屁。

　　“沒有啊。我有一枚類似的。”

　　蔣瓏放下戒指。

　　“這是女戒啊。”李寶林用白嫩的手指指著戒指。

　　“所以，我的是男士的。”

　　“瓏瓏哥，能不能給我看看。”李寶林皺出可憐巴巴的臉。

　　蔣瓏頓了一頓，解開領口扣子，很快從里面扯出了一枚綠色的環戒。

　　他將鏈子揪在手中，并沒有打算松開。李寶林只探身湊過去，發現那枚戒指上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磨損。

　　“所以說，你是一直帶著它的嗎？”

　　“沒有。”蔣瓏收回鏈子，“偶爾。”

　　李寶林垂眼，若有所思。隨即有小心的問。

　　“可能我的問題有些唐突。你對那她現在是什么樣的感情？”

　　“什么？”

　　蔣瓏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想了想，“握手言和。”

　　“其實瓏瓏哥你覺得人為什么會愛上另一個人啊？”

　　“哈？”

　　“你沒有愛過嗎？”李寶林雙手托著下巴。

　　“有啊。”

　　“所以為什么？”

　　“時間吧。”

　　“是長時間的陪伴？”

　　蔣瓏輕輕搖頭。“不是，是moment，但，又沒那么短。”他轉問寶林，“你沒談過戀愛嗎？干嘛問我。”

　　“我覺得也是moment，而且就是moment。”

　　蔣瓏無視對方興奮的發言，小女孩根本不懂自己說的是什么。

　　“你那是沖動。”他指李寶林對自己只是一時興起。

　　“不對，不是。”

　　她任性撒嬌。

　　“那你moment以后要干嘛？一瞬間就能想到以后嗎？就頭疼腦熱的談一場不長不短的戀愛，然后無疾而終？”

　　“當然是結婚啦。三分之一秒的時間足夠一見鐘情，接下來的三分之一秒我可以想好婚紗的款式、捧花的顏色和孩子的性別。”

　　“那是想好。剩下的三分之一秒失戀。”

　　蔣瓏嗤之以鼻，女孩子的勁頭也就是三分鐘過熱度，陪她耗了兩個月了，再有個把月也就應該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還沒開始，怎么失戀啊。”

　　李寶林用指頭戳戳蔣瓏的手臂，遞上一塊巧克力。

　　她覺得自己各方面都已經朝他喜歡的樣子靠攏了，如今對方還不戳破那點紗紙大半是因為放不下深愛過的前任。不過這也不算是壞事，深情的男人總比渣男好得多，只當那個前任死了就行。

　　只是，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女人呢？

　　照自己猜測，應該是纖瘦的，白皙的皮膚，黑色的長發，獨立，不會過分客氣，一定是個很有性格的大女人吧。

　　只是現在在哪呢？

　　應該是已經不會回來的天涯海角了吧。想到這里，李寶林自顧地笑了起來。

　　蔣瓏是一個死要面子控制欲又強的臭脾氣，偶爾無意之中透露的脆弱，能夠讓大多數女人心生憐愛。

　　她自知做不到大女人，卻深曉溫柔是多么強大的武器。戀愛的模式有很多種，也不知道他以前喜歡、習慣哪一種，但水般的溫柔一定可以融化這頭繁星晚空下的草原雄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