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安白蹭了一路,不僅白搭了一趟車,還白蹭了一頓飯。他只覺這樣的小日子過的很是舒服。他先是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又束起了頭發(fā),將玉佩和一個香包掛在了腰間。不由地他便讓他更顯俊俏了。他在窗前坐了下來,他的手里則是多了一本泛黃小冊子,這可是鮑叔自己傳寫的武功秘籍呢!跟他學(xué)以后顧子安就能夠變成一個天下第一的高手了!顧子安笑了起來。
顧言想到家里的兩株白海棠開了,那一朵朵的花該是開的何等菡萏,是何等的嬌媚欲滴。老槐樹的枝丫沿著房上的瓦片爬上了屋頂。撫廊上有人正咂吧嘴抽著旱煙,另一個人在他身旁比劃,嘴里不住的在說著些什么?
顧言伸出一只他纖細(xì)的手做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簡單手勢,或下壓,或橫推,或上翻,他在那個壓的手勢上重復(fù)了很多次,好像在刻意的尋求什么東西。于別人看來,他便像是一個傻乎乎的幼稚鬼,于他自己而言,他也是這樣看待自己了。片刻后,他終于停下了這樣滑稽可笑的動作,給自己添倒上一杯茶,把整個身體傾靠在木制的桌上。深深陷于屬于自己的回憶當(dāng)中。那是他上輩子的記憶。
許頑上輩子是個孤兒,小的時候是奶奶帶著他四處的討生活。可后來她便老死了,便只留下許頑一人。許頑先是找過幾份正經(jīng)的工作,做過許多的雜活臟活。后來他就變壞了,他學(xué)會了偷東西的勾當(dāng),投機倒把占人便宜的事也做過許多。
窗外的山峰一碧萬傾,微微的染上微微的黃,河水汩汩的聲音傳了過來。以前他時常是孤孤單單的找不到說話的人。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曾過見到過的一個瞎了眼的扎了兩條辮子的女生,那人高量比他高,打扮的比他干凈,瓜子臉,穿著秀氣不涂脂抹粉,最經(jīng)常穿的星一件白色T恤衫。她和一個僅有五六歲的弟弟在街道窄窄的巷口開了一家零售的鋪子。她和她那憨憨的弟弟守著這個過日子。她弟弟以為自己是一個小警察,有人來時他總是像一只大公雞似的昂著頭,不住地四下的尋視。那精致面容的人時常正襟危坐在鐵欄護(hù)著的收銀臺上。對著來的人擺著笑臉,許頑見她眼兒笑,眉兒彎,一顰一蹙間便使人意惹情牽。玻璃窗,木門,花架,種著許多粉色玫瑰花。
他是一個賊,會說好話騙人,手腳又是麻利迅速。她那個黑乎乎臉的弟弟總是盯不住被他騙過許多次。白白地被他順走了許多的東西。只聽見一陣腳步聲響,那人問“福生,怎么了?”她忙站起來四下的摸索。有些好笑。
……
顧言微微側(cè)頭,正瞧見那婦人打扮的人緩步走上了木制樓梯。朝著他走了過來,眉眼含笑,斂袂落座。
“許公子在看什么?”她坐了下來。目光看見了桌上的那一本小書。眉目含情的看他。
“看書呢!武功秘籍。”顧子安說道。
“書,是這本么?”她指著書。顧言點頭,語氣有些顫抖的問。
“可否借小女子一觀。”她作勢要拿,顧子安忙把它塞在袖里,又搖了搖頭。心里說“你哪里小了?不能給,這東西拿出來可是會被人笑話的。”顧子安笑了起來。她眼睛睜著四目相對,又忙別過頭。
“你識字嗎?”這次換她搖頭。
“這不就得了。老板娘你又不識字,我便是給了你你也是看不懂的。”她又搖了搖頭,有些氣憤的說:“我是他的徒弟,不是老板娘,你不要亂說。”
“看你也不像啊,你怎么不是了。”她星目微閃,似瞋似怨。
顧子安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大感不妙,完了,擦出火花了。他正色問道:“是你們殺了王生他們,可你們?yōu)槭裁催@樣做?”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她用纖手理了理鬢角的發(fā)絲,一副小女子的羞腩作派。一陣陣香風(fēng)透了過來,不濃烈,是淡淡的發(fā)絲清香。她那削蔥玉手與她的猙獰臉孔極不相配。
“都聽!”顧子安說道。
“可我偏不告訴你。”
小樓外,小二靜靜的坐在一張椅子上。腰間的腰帶上插上了兩把菜刀,兩把菜刀被磨的光溜,黃澄的太陽光照在上面,直射人眼睛一花。他過蹺著二郎腿,已沒有了剛才的那般拘束的正規(guī)模樣兒。在他身旁,一個高瘦的老男人以一個舒服的而不雅的姿勢坐在板凳上面,正一口又一口的往嘴里灌著酒。
“師傅,說一件大事。方才我悄悄查這小子的包,我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子可是富的流油。他那包袱里可裝了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兩的銀子呢!那幾張票子可真是讓人眼紅,要不然咱們就——”小二對著他的師傅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老頭不喜歡這位徒弟的干脆,他希望他能有如同自己一般的陰謀詭計。
“明日我們便要走了,到渡口那里乘船。暗地里會有人會護(hù)著我們,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意外。這一路向北約莫有三五日的光景,便可到江城。”他又說:“適才我聽那群人說他要去青城,我看不出深淺。”
“要不我試他一試,他有傳家寶,不過應(yīng)該比我高不到那里去。要是太高,你要撈我。”老頭不回他的話,他自覺無趣。
“鴿子放出去了,他們明日在鎮(zhèn)上水泊停半刻鐘,以免有變。”小二說。高瘦的老頭輕輕的出聲答道:“好,若不是遇上這出,應(yīng)該還能在這呆上幾日的。”
小二一挑眉,站起身:“嘿,我瞧他們那氣急的模樣便覺得很是好笑,尤其是他們那個頭兒,一點鼠膽也沒有,明明是我們少人劣勢,他也不敢和我們打,這人怕死沒血性。”小二頓了頓又說:“那我們今夜摸黑走,天也馬上黑了,我現(xiàn)在就去準(zhǔn)備。我現(xiàn)在就去把他宰了,有好多錢呢!”
高瘦老頭搖了搖頭。“早上,光明正大。”
小二的一勁的點頭,這里面一定有什么高深的計謀。
此時落日的余暉照在了河道上,山上,不遠(yuǎn)處的田野里,整片世界都是黃澄澄的一片。
“你打得過秀云嗎?你就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那人的作風(fēng),凡事沉得住氣是好的。只憑兩把菜刀,當(dāng)真以為天下無敵了,須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該低頭的時候要低頭。”老頭淡淡的說,他這徒弟從小隨他一起走南闖北,學(xué)了不少東西,勉勉強強可以說是馬馬虎虎了。可是做師傅的最為明白貪多嚼爛這個道理。學(xué)的多的比不上學(xué)的精的,他最缺的,便是名為機靈這東西。
“嘿,師姐頂多就是打我一頓,她也不過是看上了那人的皮像罷了,真會為了那不到半日的交情跟我過不去的!或者,等她吃抹干凈就殺,這就用不著我動手。”徐前說著便笑了,連帶著他的眼神也立刻變的奸佞起來。老頭只顧低頭喝茶,鴨子們走過來了,不面生的鉆到桌子下面,發(fā)出一聲聲嘎嘎的叫喚。
距離那群人走已經(jīng)有二個多時辰。天己是漸漸的近黑了下來,厚重的淡黃色的光透過烏云灑在水里山里。
“等這罷,他們可不是吃素的,明日應(yīng)該少不一場大戰(zhàn)惡戰(zhàn)嘍!但愿不要再出什么變故才好。”老頭重重的哼了一聲,伸手摸著那藍(lán)布包裹的長劍。似在嘆息這個小徒弟的不聽教,心里覺得還是女娃子好,既乖巧伶俐,又善解人意,懂得如何照顧人。
一旁的小二則是聽不下去了,想到師傅的一個承諾,回去的時候順帶在那沉劍山莊上替他求上一把好劍,心中就不由地暗暗向往。師傅的劍,也是二十年前從那里討來的,那可是一柄極好的劍。往日徐前去偷偷拿在手中摸過幾次,沒被他抓住倒好,若是被他抓住了,也并不是一頓拳打腳踢,而是嘴上罵幾句,用那幽怨的小眼神瞅著他好一陣,這直教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如今有了機會能見識這么一件寶貝,看一下他的大本領(lǐng),心里莫不是開心雀躍。眼睛里,便連這里吹面來的濕溚溚的風(fēng)都讓他舒服。他也不回他的話,徐前又想到他們在定州的山寨子,大當(dāng)家也是如眼前之人一般,偏高,偏瘦,臉形也近似是這般看起來和藹可親,一樣的年紀(jì),六十多歲。但是那人很是健談,談?wù)搼?zhàn)爭,女人,刀劍。他走起路來也是極為有精氣神,那人時常坐在大堂上的一張墊虎皮的石椅上。他的和藹與他腹內(nèi)所藏的奸邪和狠辣是極不相配的。因而這一路總是讓他感受到不安,至于出處,他一點也猜不到。
徐前一本正經(jīng)的問:“那人還不來嗎?鴿子飛來,那個人昨日說今日來,難不成他今日又要明日來,他是多慢的蹄子?再慢的蹄子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到了罷。信上寫的是什么?”
老頭放下碗,臉上也是泛起愁容:“明天走,遇不見也不管了。”
老頭走南闖北,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都多。老頭看著那口井:“你連幾十幾尸體都處理不干凈,若是有人去看那口井,早些時候便穿幫了。以后可別說我教過你霍家拳,會敗壞了我的名聲,丟我的臉。”老頭脾氣不好,心機也是十分的深重。光是所謂的“退路”這一門學(xué)問,他打十歲起見慣了那些明里暗里吃人不吐骨頭的事便學(xué)起了,如今這般的局勢,他能想到的路便不止一條這么簡單。這也是讓他們能拖到現(xiàn)在仍沒有被剿殺的干系之一。
“嘿,名聲能當(dāng)飯吃嗎?還是咱們定州好,到處都是漫天的無邊的黃沙,吹慣了會讓人覺得舒服,凡事都是明著來,任誰都是土匪,都靠著這腰間別著的一柄大刀說話。”他拍了拍這間的菜刀,眼睛看著老頭那干癟而又黃泛的臉,一張大嘴張舞地說道。
“有本事重要,名聲也重要。……”
秀云正在桌的一旁,顧子安微微側(cè)頭,秀云給他倒了一杯茶,說了一生干凈的,這倒讓他感到不明所以。茶是一壺春前茶,而并非是直接過水煮的大碗粗茶,茶雖然涼了,但仍是值得讓人一品。他一邊喝著香氣熏人的好茶,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心里舒服。思量了片刻,他得出一個結(jié)論,茶很好喝,但是放涼了,放的時間也長了,茶要剛泡的趁熱喝才好。他打了一個飽嗝,一壺都被他喝完了。面前臉偏黃的女子坐了下來,一只手撐著她的頭,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之人,她微微的低了低頭,胸脯離那桌子很近了。除去她偏黃的臉和臉上幾道拉長的刀疤,她走路時扭動的纖腰和笑的模樣是極為好看的。女人和他談?wù)摰脑掝}由吃食到茶飲到詩句,而現(xiàn)在又轉(zhuǎn)移到刀劍上來了。
“公子若是是想要劍,可以去青城南邊不遠(yuǎn)的淥南山上的沉劍山莊,這沉劍山莊乃是這隋州一帶最大的兵器供應(yīng)了,相信你定能在哪里尋到一柄適合的寶劍!”秀云花癡一般的看著面前的人,風(fēng)沙漫天地方這樣的皮像可不常見,卻見他現(xiàn)在低著頭什么也不說。沉劍山莊掌管整個隋州的大部分兵器制造。與翼州的劍廬,定州的書棋劍齋都是乾國地面上極富盛名的鑄劍地了。
秀云看著他沉思,半響不出聲。便沒出聲打擾,呆了半響,便聽他笑說:“不急的,我就算有了一柄上好的寶劍,又能做什么,拿在手里也什么也做不了。”這笑的模樣,又勾得她一陣心癢。
適逢樓下的小二朝著這里走過來喊道:“師姐別打情罵俏了,快請你情郎來吃飯了。吃完了才好——”秀云聽聞此語,沒由的臉上紅了一陣,她又站起身,笑說道:“公子知道自己進(jìn)了黑店了嗎!這里可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
顧言也是笑了起來:“倘若真進(jìn)了黑店,那早就項上人頭不保嘍,還有讓我喝茶的時候?”說完他便站起了身,秀云也是笑著站起了身,她前傾的重量好似要拉她似的。轉(zhuǎn)下厚重的樓梯,出了門,門前已經(jīng)擺滿了豐盛的雞豚蔬果,兩個人的目光落在了顧子安的身上,似在打量他,要從他這身裝扮上看出什么。當(dāng)雷元吉他們離開時顧言立刻就有了走的打算,可卻立刻就被人攔了下來吃飯。坐著的兩人看著他,他們笑。
顧言與三人圍在一起吃飯。吃著吃著,那高瘦的老頭便拎一個小型紫砂壺要給自己倒上一碗茶,看著老頭干癟的身村,如同竹竿一般的皮包骨,土黃臉,內(nèi)縮的眼睛,臉上一道道擠在一起的皺紋。顧子安想到了那在戲園里說評書兼評茶的老頭。他正往那一只小白青花豎圓酒杯里傾倒著茶水,茶水正冒著熱氣。
“好香的茶呀,——是今年的茶么?”
老頭呵呵一笑,給他倒上了一碗:“是今年剛晾干烘焙的茶,只不過我不知道如何泡才得好,只是沖上一些熱水,看著顏色變紅,聞起來有些茶味便喝了。”
顧言接過他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滋了一聲,只覺得入口回甘,香潤無窮。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享受,三人原以為他要緊接著認(rèn)認(rèn)真真地點評一番,顧言放下碗,又端起了飯,大口的吃起來。幾人瞧他這般樣子,也是笑了起來。
老頭喝了一口茶,笑說:“今日便先在這里住著罷!趕明兒再作打算,閣下幾品高手呢!不露一手來看一看。”顧言仍是吃飯不說話,聽見噌的一聲,徐前已經(jīng)將菜刀指在他的脖子處:“不說,先和我的刀試試!”秀云哼了一聲,說道:“徐前放下!”她的目光打在他身上,一時間空氣安靜的緊。徐前收了刀又立刻變了一張臉,嘻開兩片唇笑說道:“是了,這皮囊怪招人喜歡的。”
顧子安抹了抹嘴角,笑說:“高手都不說自己是高手的。”眾人一陣大笑。
飯后,顧言回到了一間屋子,屋內(nèi)陳沒簡單,一張小木桌和幾張小椅子,油燈和一張床。
老頭哼了哼,他這徒弟一點兒也不機靈。說:“別管了,好生休養(yǎng),明天還要和人打架。”
吃了飯,顧子安便回了他在二樓的房間。半夜,他聽到一陣名的響動,他匆忙的起身,四周是黑壓壓的一片。他點了燈,四下無人。正欲熄燈入睡,卻聽見門外有一個聲音傳來。
“許公子明日要走?”是那個人突變的尖細(xì)如夾子一般的聲音。顧言回道“明日便走,走晚了怕就沒有了出航的船在那兒拉人了。”
“這趕好了,正好我們有一筆生意要出鄉(xiāng)州去外地,也是明日的當(dāng)頭。許公子不妨與我們一起?正好我們也認(rèn)識一些做航運生意的朋友,你可以跟我們明日一起去的。”她接著問。
“正好,但你要回答今天的問題。”顧子安又問道。那邊的聲音沉寂了一會兒。
“你覺得我們做錯了嗎?”她平靜的問。
“有人死了。”顧子安說道。
“可那縣令該死不是嗎?他才是作惡多端的人。”
“有人死了。”他又說。
“定州那里每天都在死人的,幾十年也沒見得有人去救那里的人。互相仇殺死的,北邊馬蹄踩死的,南邊軍隊來了死的,還有被餓死的,被人吃了的。王生他們沒有做錯什么,我們也沒有做錯什么。他們受人驅(qū)使,我們也只為活著不是嗎?什么是善,什么是惡,當(dāng)真就非黑即白,能分得清清楚楚?”她說著,最后留下一陣腳步聲。
次日,顧子安早早的收拾好行囊,與小二和老頭兩人順著山野上路上的泥路一路的逛蕩。秀云則是被落在了店里,顧子安一時不知其意,但也沒再細(xì)問。最近的集鎮(zhèn)離這兒不算太遠(yuǎn),那是一處水運發(fā)達(dá)的渡口。
顧子安以前是一名紈绔子弟,沒吃過多大的苦頭,一路上先是抱怨不迭。后又逐漸說起自己吃過的許多山珍海味,曾經(jīng)喝過多少的瓊漿玉露,又見過多少的漂亮女人。引得大家一路忙笑不迭,眉開眼笑。
小二與他攀談的很是歡愉,說起許多沒羞沒臊的話,多半是女人。又說起他知道的那個北方沙漠里的那個‘皇帝’,自乾國建立后不久便領(lǐng)兵到了定州。剛到任才過半年不到,遍行好事,使定州成了一個土匪遍行的地方。那人功夫又是十分了得,能搬山填海,有二品真武境的修為,這位小二對那高手那可是一個又敬又怕。老頭也從旁不斷的插上幾句。三人一路上是笑的有滋有味。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便到一處集鎮(zhèn)。有許多的官兵正在那里四下的尋視搜查。顧子安擠進(jìn)了外邊一塊人多的地方,他們正共同的看著前面的一個具大的告示牌。小二和老頭也擠了進(jìn)來。集鎮(zhèn)很小,約莫駐扎有兩三百的官兵便算是多的了。
“這看的是什么?”顧言問一個不相識的人。
一個道“這幾日有一伙名叫‘東城五怪’的人在四處的殺人害命,官府的都追查了許久卻仍是羈拿不得,這上面的,正是那五人的畫像。”顧言順著望去,卻發(fā)現(xiàn)畫像的人或粗眉大髯,怒目圓睜,或是一張黑臉,又或是一個駝背老人,男女不知。上書,‘如有那位仁兄豪杰捉得其一二,按人頭數(shù)每賞銀五十兩’這只是剛開始時的,若算上這幾日的事,賞錢可又高了。那畫像上的人,顧言竟是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二和那高瘦的老頭,心道“這畫的可真是一點也不像。”
顧子安被引到一處面攤上,幾個人圍在一張桌上,旁邊有幾人正大快朵頤的吃著。一個大漢過來笑問要什么吃食,一口鍋在一旁正冒著熱氣,三人各點了一碗面。他吃了一口,只覺毫無滋味。
飯畢,顧言隨著他們到了一處渡頭。這里有一條寬闊的河道,船上的人在這里販買著魚貨。有的則是在這里做一些拉人的生意。顧子安又想起了開陽城,他也是城里的一個洇水的好手。顧子安跟著他們擠進(jìn)人群,不覺是一陣的推搡,人群擠在其中挨著肩迭著背的穿梭著。叫賣聲不絕于耳。小二眼睛微瞇,貌似看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瞇了瞇眼,手不由的又握在了腰背上的兩柄刀上。
不過片刻,顧子安便到了一艘大號的木帆船上來。從里面正走出一個佝著背的老奶奶,慈眉善目,對著他瞇眼微笑。老頭對顧言笑說“你便乘這船罷,你即然信得過我,任我把你帶到這里。我怎么能辜負(fù)小兄弟的一番好意呢?”
顧言打量了整艘船,這比老伙計拴在自家門口的那一艘烏蓬習(xí)要大了許多,至少能有五條烏蓬船的大小。掛有兩面大帆,堆起來的漁網(wǎng)。
一下子坐上個十幾人都不成問題。顧子安正一陣打量,卻瞅見了里面竹卷內(nèi)正坐著一個赤著上身的瘦弱男子正靠坐著,嘴里啃著一塊餅。正好是五人。他長的瘦,方臉,皮膚的顏色比一般人要白上許多。偌大的一艘船竟只有一個老婦人和一個男子,說不出的詭異。
“好!在下在這里多謝過各位關(guān)照了。”顧子安作了一揖禮,笑說,一邊便從袖里掏出一兩的碎銀子,忙塞給那老頭。老頭一面不接,一面又說“使不得,使不得!”顧子安說了幾句“這日子里做這樣的生意可掙不了多少錢。這里聊表這一路的照顧的謝意。我是不大愛受人東西的,若是受了別人一點半點的好,便整日的思量著該要如何的還好。你便受了,咱們渾當(dāng)解了這露水交情,我也舒服一些。”老頭這才肯接了。
那老婦人則是笑“先前我想他為什么把你帶到這兒來?元來是這人好出手闊綽,還機靈的緊,又長的俊俏。他要是有個女兒女徒弟什么的,就該招你這樣的女婿!”顧言不由的笑笑,連忙又說了幾句謙話。
“這天下無巧不成書的事可真多,我都覺得我其實是在一本書里了。”顧子安心道。又聽見那老婦人說“這幾日船上多了幾只耗子,半夜里總是要鬧個不停,可不要見怪”。老頭笑了笑,說“管它呢!這前也有路后也有路,不妨事的。”老婦人不由的笑了起來說道“是了,難怪沒見她一起過來。”
眾人不知其意,顧子安一行上了船,解了拴在岸上的沉重鎖鏈。片刻之后,船微微的離了岸,顧言靠在船艙面的壁上冥想。有些困倦的打了一個哈欠,心道“這可是剛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了,都趕上山神廟了!”老頭站在船前,他身體站的筆直,背上則是多了一個藍(lán)長布裹著的長東西。
偏是這個時候,只聽見天上傳出一聲煙花一般的脆響。顧言往外探頭望時,正見有一群有兩百多人的官兵持戈戟沖開人群,向這里圍了過來,岸上整齊的擺開了一排弓箭手,描向這里。又有一穿戴齊整的佩刀馬隊沖開人群,向著這里奔來,口中說道“青城大內(nèi)府辦事,閑雜人等速速退開!”。為首的那人,正是雷元吉。四下立刻驚惶惶的散開吵嚷著,不多時,原本熱鬧的集鎮(zhèn)頓時空蕩了起來。
船經(jīng)離了岸有二十多丈的距離。老頭一挑眉,卻是見臨近的一艘船上猛的躍起一個身影,在水上連著踏出了數(shù)十步的距離,近到他身前不足一丈時,猛然間拔出長刀,大喝一聲豎立劈下。老頭一個平地翻身躲了過去,只聽見一聲乓當(dāng)?shù)捻憽;ò最^發(fā)的老頭滾躍上船,站起又立馬踏著一個個穩(wěn)當(dāng)重重的步子向他走近,又劈了幾個橫刀和斜刀,勢大力沉,連帶著長年浸過水的木船邊板也立刻出了十幾個的豁口,卻是無一刀砍中。
正激戰(zhàn)之間,四周的幾條大船己是圍到了這艘大船的前面。頓時鐵鎖飛寒,幾條巨大的鐵索勾子抓將過來。雷元吉站在岸上勒馬高聲的猛喝了一聲,“放箭!”瞬時之間,數(shù)支飛箭羽便自岸上激射而來,顧子安忙側(cè)過頭去。只聽見船上一陣陣雨點般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二對著顧言大聲的說了一句“呆著別動。”便跟著那老婦人和赤上身的男子出了內(nèi)艙。只余下了顧子安一人。顧言又聽見許多的腳步的聲音傳了過來。
為何不在岸邊動手,怕傷及路人,亦是怕不好施展身手本事,讓賊人混在人群當(dāng)中逃了去。
小二的三人剛出了艙,便有五六個持刀的大漢踏步撲了上來,小二的拔出雙刀,擋住這勢大力沉的一劈。一招迎山撼,震喝一聲,這讓沖過來的人頓時間弱了些聲勢,倒退了去。后面的兩人瞅住機會,頓時沖了上去。那婦人的武器是袖里的纖細(xì)絲針,憑著袖內(nèi)的機關(guān)牽射而出,直往人心口面門雙眼竄射,于刃口涂有劇毒,雖不說見血封喉,但也叫人好受。而那赤上身的慘白青年,使的則是一柄魚腸匕首,幾個呼吸之間,已至身前。這一群官差雖是早有預(yù)料,但仍防不勝防,僅在一個沖擊之下,便不明不白死了兩人。墜入湖中,掀起一片血紅之色。
那負(fù)劍老頭則是與三江伯在一張張巨大的黃帆上撲閃跳躍。有去有來之間,已經(jīng)交鋒了不下數(shù)個回合。最后三江伯一掌橫拍而去,負(fù)劍老頭也是曲手一拳打來。這一掌剛勁十足,那一拳則是看起來綿軟了些,不過近身前三江伯不由的瞇了瞇眼。拳掌相激之下,體內(nèi)萬千真氣在剎那之間牽引而發(fā),傳來的是一聲巨大的震響。三江伯踏湖面數(shù)步退到了另一艘船,嘴角充血,隨即噴出,痛苦難言。老頭站在那帆桿上,好一副的高手風(fēng)范!
他叫了一聲“六品,黃總捕頭!還不出來是要讓我死嗎!”話猶未了。便見岸上飛起了另一個白發(fā)花白,穿戴黑黃巡捕服的老頭,于他的腰間系了一塊刻著“總”字的黃銅腰牌,又另刻有幾行小字,不提。持刀,踏水至近前,拔刀揮水。蹴地便有數(shù)條浪涌,激射而來。負(fù)劍老頭大袖一卷,氣機四溢間水浪四散,一抹刀光又自水幕當(dāng)中顯現(xiàn)突出。老頭仍未打開他的寶劍,這是他的風(fēng)流。
眾人聽到六品二字,心下一驚,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話說雷元吉見那船上的個中兄弟與那三人纏斗在一起,雖是人數(shù)上占了優(yōu)勢,但礙于船上身手施展不開,仍是有被隱隱壓制之勢,便“吁,駕!”的一聲。策馬沿著搭著長長木板的水廊向他奔去,一路的跳躍翻騰。小二的見那一人一馬向著這里沖了過了,只哼說了一句“來的好!”便縱身躍離了與之纏斗的幾人,跳在在船頭橫起了雙刀。后面幾個巡捕目眥欲裂,欲要不顧上前將他劈死刀下,卻被那眼尖的佝僂老婦人和赤身男子攔了下來。
雷元吉策馬近至身前,便猛地一勒馬韁,頓時整匹馬一躍而起,朝著小二的頭頂掠過。他手中的長刃亦是向下一揮,直削小二的腦袋上去。小二在沙漠當(dāng)中混跡十幾載,這樣的招式見過不下數(shù)十回。那些人騎在馬上就像這般兇惡惡的向他突來,他們以為這樣的與人作戰(zhàn)很是方便,若是一擊不得手也能拉開身位,探個虛實底細(xì)。可小二能活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那些個沖過來的人,無一不是被他連馬帶人,攔腰劈斷,倒在地上撲騰幾下,一命嗚呼了的。
他微微曲下身,眼見那一抹血亮刀光快至眼前。便猛的雙膝跪地,向后躬起半身一下橫刀突去,頓時,只聽得一陣血肉被撕開的聲音。那匹馬哀鳴一聲,已被刀從腰腹間破去了大半個肚子,墜入湖中汩涌起一陣血水。雷元吉則是眼兒尖,瞅出了這沖撞的厲害。便一躍跳下馬,翻滾到了擁擠的船板上。立刻便見有一根銀絲向他刺來。他又翻了幾個跟頭,立起。他摸了摸腰間,正有一條細(xì)紅的血線在他的左腰處,正滴淌著血。他的心駭然了,幸虧昨日忍住沒動手,這年頭遇到了這樣的難啃的骨頭!小二也不好受,飛射的長刀震的他雙臂劇疼,一條細(xì)細(xì)血線在他的肩胛骨經(jīng)過,從衣上滲出血來。未等他做出反映,凌厲的數(shù)道刀光便撲了過來,一時熱熱鬧鬧,打得不可開交。
顧子安探頭出來看,只覺得這好似過節(jié)放炮似的,轟天動地的一陣陣響。不由出聲道,“呦嗬,牛嗶——”。

小余愛吃貓
先發(fā)一半,另一半則是在己經(jīng)發(fā)了的部分續(xù)寫,總是想著做一些忙里偷閑的事,這里實在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