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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世長安

諸事順遂

宜世長安 雪散微秋 3048 2025-02-23 08:00:00

  謝彩眼神閃爍,忙問:“怎么說?”

  “前時府上買人,我曾聽人牙子與仝全說閑話,說那衍圣公府門風嚴苛,長得漂亮的一概不收,還提醒他咱們選人時也顧及著些,莫惹這位新主母生氣。今日一見,這位倒是直接。估計是個在府中不聽管束的。難怪顏府與我們這般擺臉色。她不聽話便是不得寵,那不得寵,可不就是能擺在明面上欺負……”

  謝彩嘆道:“你說的對,生在高門大戶,亦有他們的不易。”說完又一副興奮的樣子道:“那位鄭家長輩請來的仝伯果然厲害,幾處叮囑全都用上了。咱們只要扛過了今日,也能好生歇歇。”

  提起此事,茗煙更有一肚子話憋著,“咱們的日子好好過著,為何一定要從別處請些長輩管事來。我也是想不明白。”

  謝彩發覺他自從顏府出來就一直古怪著,擔心是累極了,又或在里頭受了委屈,于是放慢了腳步,與他好言好語道:“似鄭家這種大族,哪怕遭了災,也有諸多的旁支分系留存。如今咱們主子被東宮看重,就算著是為氏族起復,將旁支并入族譜也是早晚的事。這種事情自古就有,只是你我的年歲經歷不夠,因而并不得知。”

  茗煙瞥他一眼,“主子告訴你的?”

  謝彩忙的笑笑,“我也是從外頭聽來的。前些日子一直跟著仝伯,從他話里也聽出來些意思。”看茗煙還是不大高興,忙又道:“主子離不開茗煙哥你。可你近時總撲在那些糟亂的瑣事上,不如往后能推的就推了,反正有了仝伯管著,咱們日后只顧好主子便是。”

  這幾日的確疲累,茗煙那套“主子身邊人”的軸勁兒終于也被勸松了些,“我本就不愛管東管西的,跟那些丫鬟婆子們也說不上話。那群新來的小廝又多皮實狡猾。前頭才剛說好,轉臉就肆意妄為起來……還敢私下里叫主子玉面閻羅。你我都知道主子是怎樣的好人,可惜偏偏那位……主母又是個宅心仁厚的,也不懂管束下人。”他皺著眉又回頭看了看花轎,還有那幾個花容月貌的婢女,“我總覺得……府上要有事兒。”

  “哥你莫要亂想。”謝彩說完見他又是頻頻回頭,也只好跟著道:“這都已經過了大半個城了。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我就先回去瞧瞧府里如何?”

  茗煙的憂心已經寫在了臉上,連連催促著快去。謝彩上前去與主子打了招呼,趁著到街口時便悄悄地鉆入了人群。

  *

  晃晃悠悠的花轎里,謝從安困得東倒西歪。

  隔著層轎子,外頭的熱鬧反而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可恨的是頭上鳳冠沉的要死,手臂又沒有可以支撐的地方,怎么睡都不舒服。

  她坐在里頭越想越氣,早晨的自我勸慰到此時已經不管用了。

  憑什么結個婚就這樣折騰她。

  簡直是要累死人了。

  轎簾下的縫隙中,偶爾透出滿是鞭炮紙皮混著彩屑的地面。她突然萌生出了跳出去搶馬的念頭。剛要伸手去掀簾子,外頭高喝一聲,花轎緩緩落地。

  竟然到了?

  有人喊著聽不懂的話,發音清清楚楚,連接起來卻分辨不出在說什么。

  “夫人。”

  突然兩字清晰入耳,轎簾子被人撥開,一只穿著紅袍的手臂伸了進來,掌心向上。

  那手指纖長勻稱,骨節分明,是她過去最愛盯著瞧的。

  謝從安下意識的伸手過去,卻又生了遲疑。那手上卻似長了眼睛,不待她猶豫便先抓住了。冰涼的觸感讓她有些走神兒,人已被一把拉了出去。

  腳下的柔軟讓謝從安慌忙低頭,身子一歪,那股熟悉的香氣帶著溫度將她圍起。

  謝從安的心仿佛跟著耳畔的珠玉聲一起亂了。

  她借勢站穩,手上摸到了幾塊平滑的東西。方圓皆有,觸手生溫。

  是鄭合宜腰間的玉帶!

  她驚得縮手抬頭,看向他的瞬間,腦袋里嗡的一聲,鼻子還是酸了。

  方才出門時躲在曾法書的腦袋后頭,她也沒敢正眼去瞧,之后還在轎中還罵了自己幾句慫包。

  眼前的眉目之間皆是昔日的熟稔,瞧著倒是比宮宴那日還要精神。

  他今日的穿戴,除了玉石之外,大抵是為了跟她配合,還繡有不少的金線和金珠,比著往常的喜好要顯得俗氣許多。

  謝從安莫名輕笑。

  這人好像聽見了,低頭朝她看來。

  他膚色本就白皙,紅色的喜服更襯得人如同玉雕雪砌。眉眼深邃,如琢如磨。公子如玉世無雙。

  這樣惹眼的婚服,果然要好看的人穿來才更好看。

  心潮翻涌間,謝從安低頭去看腳下紅氈,耳畔又傳來一聲:“夫人小心。”

  她按住心動罵了自己一句,想要抽回手來,可是對方不但緊緊抓著,另一只手竟也放去了她腰間。

  謝從安一愣,停住了腳。

  夏衣單薄,就算這婚服厚厚的穿了幾層,也能感受到他指尖冰涼。

  仰頭只見了一張側臉,耳后卻有一抹熟悉地紅。

  攙扶的喜娘已經笑著退開,人群起哄的笑鬧聲一浪接著一浪,她的臉頰也跟著燒了起來。

  直到拜完了堂又被送入房中,謝從安的腦袋里還是霧蒙蒙的,不知誰同自己說了什么,只是機械的被人攙扶著往前走,覺察周身嘰嘰喳喳已經散盡,這才發現只剩了自己。

  房間是最常見的格局,外頭也分著里外兩處。墻上掛畫的地方是個碩大的喜字,高幾燃紅燭,也是雕龍畫鳳的精致喜慶。靠門的空地上另設了圓桌矮凳,上頭除了茶水,還擺著個大盒子。左右兩側的耳室中,屏風隔著床榻,另一邊是直接能見的桌案與書柜,正中還擺著一張琴。

  她到處看著,總覺得熟悉,走到桌邊想要喝一口茶,卻發現自己的蓋頭竟然還在,便隨手摘了。放在桌上時才發現這東西與自己試婚服時所見的那個不同,不由又拿起來多看了幾眼。

  翻來覆去的幾回,終于意識到了這東西的神奇。

  雖然與嫁衣不同,繡滿了金鳳,那一片片的花紋竟然是可以看透出去的!

  難怪她一直能看見外頭的情形,竟然真是昏了頭了,沒有覺察這東西的神奇。

  謝從安將蓋頭鋪在桌上,默默感慨著勞動人民的偉大。

  可顏府是不會給她備這種東西的。難道是顏子騫?

  還是,曾法書?

  又或者,是……柳禎煦?

  她打開了桌上的盒子,看見里頭擺著一個裹著厚厚棉布的描金花瓷湯盅,旁邊的白玉盞內盛著幾個蒙著淺淺白霧的紅果。

  這府里的下人還真是懂事!

  謝從安眉開眼笑的將瓷盅打開,抬手掩住一個驚呼。

  竟然是平日里嘴饞時最喜歡叫烏嬤嬤做的小餛燉。

  此時一口一個,溫度正好。雖然口味與過往有異,卻已是極致的滿足。

  她利索的吃完,捧起那碗依舊還冰著的紅果,轉身想回耳室里躺下,路過窗邊軟榻時又去推窗,發覺被鎖著,這才原地思索起來。

  這房中的設置究竟是長安城流行的,還是按她的習慣來的?

  抬手拍了拍腦袋,又叫自己冷靜下來。

  流浪的日子才過去多久,這種上位者的自戀自大就又卷土重來。

  順勢在榻上躺了,鳳冠卻摘不掉,她只能用一個艱難的角度枕著窗欞休息。

  雖然這窗子封的很好,隱約也能聽見外頭的熱鬧。

  謝從安往嘴里塞了顆紅果,目光透過屏風落在對角的珠簾上,后頭就是那架琴,熟悉的感覺讓她一骨碌又坐了起來。

  雖然只有半闕,可那用寶石做的簾子與幽蘭苑的也太像了。

  鄭合宜這是在跟她示好嗎?

  *

  謝從安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撈了起來,定睛一瞧,正是那四個一路都未曾見到的丫頭。

  寒煙要幫她摘鳳冠,卻被凝綠攔住了,“還不能摘。”

  謝從安醒了醒神,仍是困乏的難受,揉著脖子道:“摘了吧。我好累。讓我歇一歇。”

  房門應當是未曾關好,外頭的吹打聲竟然仍在。

  許是那難受的樣子勸退了凝綠,三人手忙腳亂的將她頭上的東西摘下。

  暮雪道:“不如我為夫人重新梳妝?大人應當是體恤夫人辛苦才叫我們過來伺候的。”說完看向凝綠。

  寒煙也跟著點頭,特意朝凝綠道:“哪有送了新娘子進來卻不許鬧洞房的,還特意安排了一桌子吃食,我覺得這位鄭大人對主子極好。”

  “要叫夫人。”凝綠小聲提醒了一句默默退開。

  謝從安已經不管不顧的拉著暮雪往妝鏡前走去,梳完頭后還不聽勸阻的將那身厚重的婚服都剝了,身上只剩了兩層薄紗。

  暮雪不敢說話,凝綠便又上前來勸話。謝從安指了指腦袋上的金釵,“我的誠意已經給足了,你們少操些心。不是說有吃的送來,我餓了。”

  這幾天實在太累,她才睡了一會兒,已經又被那些飯菜的香氣催出了餓意。

  四人繞出來一瞧,小傾月在桌前已經認認真真吃了許多。暮雪紅著臉要拉她下來。謝從安卻笑著攔了,“都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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