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湘的紅妝船撞碎冰凌時,護城河底的青銅雕像睜開了第三只眼。蕭烈陽撫摸著玄鳥金喙新生的血管,感受到液態金屬在掌心跳動成懺悔書的標點——那些鑲嵌著初代守碑人骨灰的汞珠,此刻正拼寫出婚宴的死亡座次。
“蘇氏嫡女攜《河洛嫁妝圖》百卷,愿結秦晉之好。“使臣的聲音裹著蜜蠟般的甜膩。公輸墨用機械眼透視花轎,看見新娘鳳冠里盤踞的蜈蚣星圖——每條節肢都對應著諸侯聯軍倒戈部隊的方位。更致命的是蘇晚晴的脊椎,那里嵌著的不是守宮砂,而是半截浸泡過母神淚滴的鎮海碑殘片。
蕭烈陽突然捏碎酒盞。琥珀色的瓊漿在空中凝結成冰鏡,映出護城河底的恐怖畫面:周震的青銅雕像正用斷戟挑起童男尸骸,戟尖吸收的怨氣在冰層下流淌成發光的河網。那些倒戈士兵盔甲內的逆位圖騰,正隨著河網脈動改變陣列。
“吉時已到,請君卻扇。“喜娘的聲音刺破冰霧。蘇晚晴的團扇墜地瞬間,十八盞蛟燈同時爆燃。夜梟的妹妹從陪嫁箱底抽出淬毒匕首,刀刃上附著的不是劇毒,而是能喚醒母神淚滴的星圖孢子。
公輸墨的機關甲突然失控。磁流變液榫卯系統迸濺出的鐵屑,在空中拼出南湘大族與諸侯密會的星軌圖。蕭烈陽假意去扶新娘,玄鳥金喙的血管卻刺入她后頸——液態金屬順著鎮海碑殘片逆流而上,在蘇晚晴的視網膜上投射出懺悔書的真容。
“永隆七年,吾等分食神軀實為罪愆...“蕭烈陽念著流動的碑文,指尖劃過新娘顫抖的鎖骨。婚宴梁柱突然開裂,倒灌的暴風雪中夾雜著鹽晶,將試圖沖進來的南湘死士釘在冰墻上。他們的眼球在接觸母神淚滴后凸出眼眶,瞳孔裂變成活體星圖。
蘇晚晴的七竅開始滲出青銅汁液。夜梟妹妹見狀猛然撕開裙裾,露出繡滿逆位圖騰的里襯,那些扭曲的海獸圖案正在吞噬她的血肉。公輸墨趁機擲出磁流變液膠囊,爆裂的金屬液裹住毒素匕首,將其改造成臨時的星軌測繪儀。
“你們想要的是這個吧?“蕭烈陽扯開喜服,露出心口跳動的鎖孔。玄鳥金喙的血管突然插入冰面,從護城河底拽出周震雕像緊握的斷戟。當戟尖的怨氣與懺悔書汞珠相撞時,整個婚宴廳的地板浮現出完整的弒神宴席圖——初代守碑人們圍坐分食母神的場景中,赫然坐著南湘先祖的面孔。
倒戈部隊就在此時沖破冰墻。但他們盔甲內的逆位圖騰突然反旋,海獸圖案在懺悔書的影響下蛻變成贖罪經文。最前排的士兵慘叫倒地,他們的青銅皮膚下鉆出星圖凝成的鎖鏈,自動纏向護城河底的怨氣河網。
“聯姻是假,借婚禮喚醒母神雙目是真。“蕭烈陽將斷戟刺入喜轎,挑出藏在轎底的青銅眼瞼。公輸墨立刻啟動磁流變液測繪儀,將眼瞼表面凝固的母神淚滴煉化成鑰匙形狀——正好與他左眼中躁動的第八碑虛影嚴絲合縫。
蘇晚晴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她脊椎里的鎮海碑殘片破體而出,在空中與斷戟殘留的怨氣融合成母神右眼的雛形。夜梟妹妹趁機擲出淬毒匕首,刀刃卻在觸及玄鳥金喙時突然軟化,變成液態金屬的一部分。
“告訴南湘長老會,三日后我要在分神宴舊址收取代價。“蕭烈陽捏碎母神右眼雛形,任由星圖孢子滲入冰層。他故意放走負傷的夜梟妹妹,玄鳥金喙的血管早已在她骨髓里種下懺悔書標點。
當暴風雪暫時停歇時,公輸墨在護城河冰面發現新的異變。那些被母神淚滴侵蝕的士兵正跪坐成星圖陣列,他們的脊柱裂開處生長出水晶般的菌絲,朝著第八鎮海碑的方向蜿蜒行禮。而周震的青銅雕像,此刻嘴角浮現出與玄鳥金喙血管相同的弧度。
分神宴舊址的月光是青銅色的。蕭烈陽踩著初代守碑人顱骨形狀的礁石,掌心托著的汞珠情箋正在融化,每一滴都映出蘇晚晴命理星圖的異變——她的生辰八字正被母神右眼的紋路吞噬,化作碑文攀附在玄鳥金喙的血管表面。
“南湘送來的是活祭品。“公輸墨用磁流變液在沙灘上勾勒星軌,機械眼突然爆出電火花。他新植入的青銅鬢角齒輪開始逆向旋轉,將昨夜婚宴的記憶切割成危險片段:蘇晚晴頸側的冰吻烙印滲出星輝,正在與潮汐共鳴。
三百名身負菌絲水晶的士兵突然跪倒。他們的脊柱裂口噴涌出青銅霧靄,在月光下凝聚成母神右眼的輪廓。蕭烈陽心臟鎖孔猛然張開,玄鳥金喙的液態金屬掙脫束縛,在空中書寫初代懺悔書的末章——
“永隆七年冬至,巫咸剖出神胎孕于凡人......“
海浪在此時裂開甬道。南湘長老會的骨舟浮出水面,船頭鑲嵌的正是蘇晚晴的命盤。大祭司舉起蛇形燭臺,火光里游動著昨夜婚宴的菌絲合巹酒,那些潛入新娘子宮的活體鎮海碑菌種,此刻正在燭焰中發出嬰兒啼哭。
“你要的分神宴代價。“大祭司掀開斗篷,露出布滿逆位圖騰的臉龐。他身后十二名巫祝同時割腕,鮮血在甲板上流淌成蘇氏族譜,每個名字都對應著弒神宴上的一道菜肴。
蕭烈陽的冷笑驚起夜梟。玄鳥金喙突然刺入自己胸膛,扯出半顆搏動的青銅心臟:“你們真該看看懺悔書的最新補遺。“當心臟被捏碎時,汞珠情箋突然暴漲,化作液態屏風展現在海浪之間——
畫面里二十年前的蕭烈陽還是南湘質子,親眼目睹巫咸將母神右眼縫入蘇氏孕婦腹中。那孕婦的容貌,與昨夜花轎里的新娘有七分相似。
“晚晴姑娘應當稱我一聲兄長。“蕭烈陽彈指震碎命盤,南湘骨舟應聲解體。潛伏在船底的夜梟妹妹破水而出,她脊骨里鉆出的懺悔書血管正與玄鳥金喙共振,將大祭司的皮膚反轉為活體碑文。
公輸墨就在這時啟動了磁暴星軌。三百名菌絲士兵集體自爆,水晶碎片在母神右眼輪廓里重組成弒神餐刀。舊址沙灘突然塌陷,露出埋藏千年的分神宴殘席——那些翡翠雕琢的餐盤里,至今還跳躍著被分割的神靈器官。
蘇晚晴的尖嘯從海底傳來。她的花轎沖破浪濤懸浮在空中,嫁衣被母神右眼的星紋撐裂,露出小腹處蠕動的神胎印記。蕭烈陽心臟鎖孔迸發的青銅血管纏繞住她,卻在觸及胎記時突然軟化,變成滋養神胎的臍帶。
“這才是真正的代價。“蕭烈陽任由血管融入胎記,汞珠情箋在此刻汽化成霧。夜梟妹妹趁機將淬毒匕首刺入大祭司天靈蓋,刀尖涌出的不是腦髓,而是初代巫咸封印在星圖里的弒神記憶。
分神宴殘席突然震顫。翡翠餐盤里的神靈肝臟睜開瞳孔,瞳孔里旋轉的正是臨江城戰役的每個瞬間。公輸墨的機械臂被無形之力扯向餐盤,在觸及鹿茸狀的神靈犄角時,他看到了恐怖真相——浮城菌絲網絡里生長的根本不是武器,而是母神復蘇所需的神經突觸。
“你早就知道......“公輸墨轉向蕭烈陽的嘶吼被海風絞碎。玄鳥金喙此時完全脫離宿主,帶著青銅心臟的殘片沒入蘇晚晴胎記。母神右眼終于徹底覺醒,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毀滅,而是蕭烈陽抱著初生神胎跪在巫咸腳下的畫面。
南湘骨舟的殘骸在此刻集體爆燃。火焰中升起八百條青銅鎖鏈,將舊址海域扣成巨型星圖牢籠。蕭烈陽踏著神靈餐盤走向花轎,腳下綻放的卻不是浪花,而是二十年前縫入母神右眼時飛濺的血玉髓。
“且看新神宴。“他扯斷與神胎相連的血管,任由玄鳥金喙在蘇晚晴子宮里筑巢。當第一縷腥甜的朝霞刺破海霧時,臨江城方向傳來鎮海碑集體崩塌的轟鳴——那正是最完美的開宴禮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