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丁手肘支著窗沿，看著馬車外不斷往后退去的行道樹，偶爾還能看到挎著警棍順著馬路來回巡邏的警員。

　　下午的陽光并不猛烈。

　　這里是貝克蘭德皇后區，道路寬闊筆直。但因為有明文規定，所以平時在路上頗為狂野的公共馬車在這里也斯文了不少。

　　馬車載著格蘭丁不緊不慢地向目的地駛去。不時有豪華的四輪馬車和他們交匯，它們車廂的側面都掛著各種家族紋章，格蘭丁搭乘的輕便雙輪公共馬車混在其中非常顯眼。

　　今天是周日，按照和霍爾伯爵的約定，他作為家庭教師今天需要去教導自己的學生。

　　雖說只要每周一次，但這份家庭教師的薪水并不好拿。

　　好奇的奧黛麗小姐有無數的問題，所以每天總有一封或兩封信件被送到格蘭丁家的信箱里。

　　那些天馬行空的問題讓他非常頭大。

　　于是周六他索性呆在家里出了好幾套卷子，希望這些能讓奧黛麗小姐安分一點。

　　因為在周五已經預約過，所以當馬車停在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別墅時，已經有管家助理等在馬車前了。他拉開車門，彎腰行禮，然后帶著格蘭丁向別墅內走去。

　　“先生，需要幫您拿行李嗎？”

　　“不，謝謝。我習慣自己提著。”

　　手提箱中放著試卷和靈性材料。

　　教室靠著別墅后面的花園，凸肚窗非常明亮。窗戶半開，半透明的紗簾隨著微風輕盈地擺動著。

　　格蘭丁敲門進入教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然后他看到了比紗簾更輕盈的少女，她穿著袖口帶有荷葉邊的翠綠色長裙，彎腰對著他行了個淑女禮。

　　奧黛麗燦爛的金發自然披散著，脖頸上掛著一塊璀璨的藍色寶石。

　　這身打扮簡直像是要去參加一場盛大的舞會。

　　按照洛絡塔女士的教誨，格蘭丁知道現在要夸獎自己的學生。于是他脫下帽子，撫胸回禮：

　　“你的衣服真漂亮，奧黛麗小姐。”

　　“謝謝你，老師。”

　　奧黛麗的禮儀無可挑剔，言行舉止中透著優雅。

　　他們分別坐在小圓桌的兩端，奧黛麗稍微有些緊張，就像是馬上要揚帆進行冒險一樣。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格蘭丁面無表情地打開手提箱，取出了一疊試卷。

　　夢想的小船在港口就沉沒了。

　　這時女仆送來了紅茶和點心，但這些美味的餅干最后只有格蘭丁能享用，因為奧黛麗已經開始和試卷搏斗。

　　這些試卷的內容包括草藥、儀式、語言、礦材辨識和一些神秘學上的禁忌行為，對初學者來說有點難度又不會過于困難。

　　在格蘭丁享用曲奇時，一條金毛大狗悄悄從門縫中鉆了進來，它尾巴搖晃著，濕潤的大眼睛盯著格蘭丁一眨不眨。

　　格蘭丁實在難以拒絕這樣的生物，于是他索性用餐巾墊著，分了些餅干在地上。當大狗開始歡快地吃東西時，他伸出手摸了摸它的毛發。

　　手感好極了。

　　把這些試卷全部做完花了奧黛麗一個多小時。

　　“奧黛麗小姐，你會發現這些試卷上的問題都是初學者最常見的錯誤。所以只要牢記這套試卷上的內容，就能讓你在非凡道路上走得更順遂。”

　　格蘭丁開始用紅墨水鋼筆批改試卷。

　　奧黛麗氣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師。發現他正忙著批改試卷后，她開始偷偷地輕甩自己的手腕。

　　那一支筆頭金黃，還鑲嵌著寶石的鋼筆非常漂亮。但有點太過沉重了，她決定下次換一支更輕便的。

　　突然她感覺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拱了拱自己的小腿。

　　“蘇茜，你怎么進來了！”

　　金毛大狗聽到了主人的問題，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汪’了一聲。

　　奧黛麗看到了地上墊著的餐巾，還有餐巾上的餅干碎屑。

　　“蘇茜，你的鼻子總是這么靈敏。”

　　和大狗玩鬧了一陣后，奧黛麗總算恢復了些活力。

　　“老師，你和我哥哥是好朋友嗎？他在家書中提到你的次數比提到希伯特的次數都多。”

　　希伯特也是奧黛麗的哥哥，他是長男，霍爾伯爵的家業以后會由他繼承。

　　“是的，我們在差不多同樣的時間參軍，然后很自然的成為了好友。”

　　格蘭丁圈起了一個儀式方面的錯誤，他懷疑奧黛麗正在用談話的方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奧黛麗也看到了試卷上自己的那個細小錯誤，她鼓了鼓腮幫子，繼續問道：

　　“阿爾弗雷德參軍后就去了拜朗，那里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格蘭丁抬頭看了好奇寶寶一眼，他運用‘機器’的能力，讓自己一心二用并反問道：

　　“奧黛麗小姐，你覺得那里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呢？”

　　奧黛麗用手指抵著嘴角，思考道：

　　“氣候溫和濕潤，資源豐富，但文明比較落后？”

　　這是標準的教科書式回答，大部分魯恩人對隔著狂暴海的那片大陸差不多都是這樣一個看法。

　　“你說的很對，但這些都是片面的，那片大陸比書上寫得要有趣……”

　　礦材辨識方面是奧黛麗的弱項，格蘭丁連著圈起了好幾處錯誤。但這很好理解，因為奧黛麗以前的家庭教師可不會教這個。

　　他一邊批改，一邊繼續說道：

　　“那里有一種蓬勃的生機。比如在那些雨林，一周前你信心滿滿的伐倒植物，開辟了一條道路。但也許等你一周后再回來時，那條路就已經不見了。當然動物也是一樣的，好些北大陸已經絕跡的生物，在南大陸還是能看到它們活動的跡象。”

　　他把試卷全部改完，最后奧黛麗小姐只是勉強合格。

　　“奧黛麗小姐，你的基礎還不是很牢固，我們接下來重點講講這部分知識。”

　　他嚴格的就像羅森主教。

　　“可是我還以為神秘學知識會更有趣。”奧黛麗抿了抿嘴。

　　“神秘學是一門嚴謹的學科，和有趣可不沾邊。一旦操作失誤，還有可能造成非常嚴重的后果。”

　　格蘭丁的回答一本正經，但他想了想那25金鎊的周薪，還是額外補充了一句：

　　“當然它也非常神奇，如果你能在今天下課前完成我的要求，我可以讓你嘗試一些比較簡單的儀式魔法。”

　　“真的嗎？”

　　奧黛麗的眼睛亮了起來，她開始躍躍欲試，一改剛剛消沉的模樣。

　　格蘭丁滿意地點點頭，心里卻暗自想到：

　　“羅森主教你在嗎？請看看，這才是激發學生學習興趣的正確辦法！而不是捏著拳頭站在學生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