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上，人潮擁擠，馬車都趕不進去，一步三停的，磨得人心癢癢。

　　“玉環，叫他們停下吧，我們走進去，就當消食了。”

　　祖父、父親、開梧哥哥都在桌上喝酒，祖母母親她們陪著。最后便只有我拖著開桐和開荃，還有開夏來了廟會。

　　“小姐，這人可真多。”

　　“就是要人多才熱鬧。走走走，我們走快點。”玉環和玉嬌陪在我的身邊，幾個老媽媽看著我們，也是應接不暇。李開夏有吹瑯軒院子里的人跟著，用不著我們操心；開荃和開桐兩個男孩子，和幾個小廝一起，凈往人堆里擠；反倒只有我，走馬觀花的，比他們都省心，老嬤嬤們也難得有閑，逛一逛廟會。

　　“小姐你看，那個高蹺得有九尺高吧。”玉環比玉嬌小些，所以更多些孩子氣，看什么都覺得新奇。“這個臉譜，比姑娘去年買的還要精致些呢。”“那邊還有素簽、頭羹，姑娘你不去嘗嘗？”看著玉環直咽口水，也是沒辦法，我也是難遇到比自己還嘴饞的人。

　　“走吧，去嘗嘗。”

　　廟會上人多，人擠人的也不覺得冷。棚子里的百戲更是熱鬧，熊翻筋斗、踏索上竿、生吞鐵劍……無奇不有，我隨著人流擠了很久才到前排看了清楚。

　　“姑娘可逛夠了？咱們出來有些時辰了，不好太晚回去叫阿郎娘子擔心。”帶我們出來的媽媽來找，我這才發現時候不早。

　　“那……開荃他們都回來了嗎？”

　　“都上車了，就等姑娘。”

　　雖是不舍，但是也只能回去。

　　走了幾步，看見班主正拿著布口袋，轉圈的討賞錢，“劉媽媽，這戲好看，你多給他們些賞錢。”

　　“是，姑娘放心。”

　　幾人都已經上了車，一路上依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一點都沒有退卻的樣子。正過樊樓，玉環忽然一拍腦袋說白天交代的糕點她忘了取。我本就不想這么早回去，便打發了其他的車子，和她一同去了樊樓取點心。

　　“這么晚了，點心早就賣光了吧？”

　　“姑娘放心，這家鋪子是常來買的，我早就定下的，多晚都會給姑娘留著。”玉嬌果然是年紀大些，辦事情比玉環有條理多了。

　　那店已經打烊了，只有值夜的小哥與幾個伙計在里面喝酒。玉嬌去取糕點，我和玉環在對面的小店里瞧新鮮。看來果然是來熟了的，那小哥打樣以后被敲了門，也還對玉嬌客客氣氣，有說有笑的。

　　只是玉嬌剛取了糕點，要來對面的店里找我，便被一個小廝攔住了，還死纏爛打的。看玉嬌的表情像是出了什么事。

　　“玉嬌，怎么了？”，我上前，玉環也上前，把那小廝推到了一邊。這時才看見，那小廝旁邊的竟是趙元祁。

　　我的目光游離在趙元祁和小廝之間，最后落在身后的玉嬌身上，“怎么回事？”

　　“這人上來拉著我，非要買我手中的糕餅。我說了這是姑娘定下的，不賣，可是他卻拉著奴婢不肯撒手，耍起無賴來。”

　　“是我這小廝一時情急，唐突姑娘了，在下代他給姑娘賠罪，還請姑娘莫怪。”

　　“是小的冒昧，望姑娘不要見怪。”

　　“算了算了，既然誤會一場，便算了。只是下次有話說話就是了，可別再這樣拉拉扯扯的。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玉嬌見他誠心，便也不計較，只是在家中管教多了，見到這樣的，總是忍不住說幾句。

　　之前遇見趙元祁，我身邊帶的都是玉環，他應該是真不知道玉嬌是我的人。我與他鬧得不愉快，可是他應該也不會無理取鬧到在這大年夜找我麻煩吧？

　　那小廝再三賠禮，玉嬌也沒有傷著，我便不愿多做計較，“既然無事，那我們走吧。”

　　剛轉頭，便聽見那小廝說，“公子，不是與這姑娘相識嗎？何不請她們把糕餅讓給咱們幾盒？公子不是特地出來買的嗎？這店已經打烊了，眼下......”

　　那小廝的話被趙元祁攔住了，可是我尚沒走遠，怎么會聽不見？聽見了，便恨自己不爭氣，一番糾結，還是回了頭。

　　“你為什么非要買這糕餅？”

　　他似乎也沒想到我會回頭，有些驚訝。直到我開口問了第二遍，他似乎才確定這一切并非錯覺。

　　“我……我娘是揚州人，聽說這里剛從揚州請了一位大師傅來。所以想過來買些糕餅，算是……盡一點孝心吧。”他的話很普通，全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語氣卻是壓不住的悲戚。他是庶子，母親是妾。在國公府里，也必須祖父點了頭，年夜飯的桌上才能添一副秋菊小娘的碗筷。想來他也是看見母親艱難，才這時候出來，想給母親一二寬慰吧。

　　“玉嬌，分兩盒糕餅給他們。”

　　“這里的糕餅很難買，那位揚州師傅做的更是難求。下次若還想買，午時就要來這候著。”我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走了多少步，那聲“謝謝”還是能聽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