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恐懼是瀆神的念頭,我明白,可我沒辦法控制它的增殖,有東西在我體內(nèi)孕育,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東西的躍動,這恐懼太過濃重,太過窒息,原來絕望是這種味道啊…”
“天氣真好,黑色的陽光格外溫暖,就像我好轉(zhuǎn)的心一般。”
“我聽到了,我聽到遙遠(yuǎn)的贊歌
我看到了,我看到偉岸的身形
我嗅到了,我嗅到腐臭的吐息”
“域外的亡骸孕育著絕望,散播死亡與狂亂,我們的主啊!”
逝去者的呢喃將空洞的真理填充,構(gòu)筑了自我的倒影
光怪陸離,色彩游弋的甬道
被蟲蛀的門廊
陰森、冷寂、詭譎的概念出現(xiàn)在沒有形體的混沌之上
約翰端坐在尸骸王座之上,滿是荊棘和十字架的巨大王座下堆滿森白骨骼和還未完全腐爛的尸骸
無數(shù)被碾碎的頭顱擠壓在一起,濁白的液體從裂隙和孔洞中淌出,最終沿著王座階梯向下成了一道涓涓白流
每顆頭顱的之上都有被鐫刻上其主人的姓名
森白的骨骼上也被刻上凌亂的字符
約翰冷漠地凝視沒有盡頭的門廊與那些覬覦王位的蛀蟲
這就是“我”的真面目嗎…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舊日
真是諷刺
所謂的死亡權(quán)柄只是抵御蟲蛀的下策
真是狼狽
連最基本的完整都無法維系
除卻風(fēng)聲外萬籟俱寂,碎玻璃般支離的意識涌入約翰的記憶體
“自私與貪婪,從來不僅僅是人類的特性。”
暴怒從腦中慢慢的擴(kuò)散發(fā)酵,約翰的?畔飄來不真切的言語,不知為何,嗓音似乎帶有老電視播映時特有的失真感
約翰過了許久才發(fā)覺那是他的聲音
蒼白的荊棘早已滲透了這象征沉寂與湮亡的世界,它們在混沌中生長,于孔洞中結(jié)節(jié)
棘刺將一只只蛀蟲洞穿,在不明顯的扭動后歸于沉寂,化作荊棘成長的養(yǎng)料
這是荊棘之主的怒火,牽動了它們的行動
蛀蟲們跳出孔洞,紛紛拜倒在王座之下
愚鈍如人亦知恐懼,更何況它們這些亙古長存的蟲豸
蒼白肥膩的蟲軀清晰的倒映出這座空間的一切,以及蒼白君王的身形
那個由無數(shù)破碎尸塊拼湊而成的身影儼然就是約翰
怪異的身體和那蒼白到病態(tài)的膚色搭配蒼白荊棘的渲染,蒼白的君王踏著階梯,濺起濁白的液體,液體卻又可以避著君王,不敢沾染其分毫
蛀蟲們思緒如潮,但蒼白荊棘早已將后路封堵,只能面對這位因它們的怠慢和貪婪而震怒的君王
臣子妄圖染指王座,本身就是一種罪
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錯的從來不是欲望,而是沒有能力去支撐它
“沉寂不容置疑,死亡從不赦免,萬物都會迎來自己的滅亡,你們也一樣。”
空洞平淡的語調(diào)卻對蛀蟲帶來罪最大的恐懼,面對舊日它們不過是待宰羔羊,在死亡面前再也生不起一絲瀆神之念
“死亡會按照時間的鼓點(diǎn)而來,贊美禰,沉寂亡骸。”
蛀蟲們的意志合為一,向俯視它們的君王表臣服之意
“我們遵循與禰的約定,蛀空禰的位格,我們祈求禰能寬恕我們的貪婪,我們祈求禰能允許我們成為禰的牧犬,為禰守望蒼白之地。”
約翰不回話,只是坐回王座,把玩著一顆碩大的顱骨
蛀蟲們只是沉默地敬拜
時間在此處被死亡刻意斑駁
“約定照舊,貪婪招致的后果是你們所承擔(dān)不起的。”
兩株掛滿尸體的血肉巨樹拔地而起,鐵鉤刺穿顱骨將它們牢牢固定,但這些尚未腐爛的頭顱似乎還具有某種怪異的活性,口中呢喃著意義不明的囈語
被剝皮者、被溺斃者、被焚燒者、被肢解者…
約翰在這兩株極刑樹上搜尋著自己的目標(biāo)
因?yàn)槲桓癖幌x蛀得千瘡百孔,關(guān)于沉寂方面的權(quán)柄也破裂至無法顯現(xiàn)
也就是說自己現(xiàn)在能將歸于沉寂亡骸的死者帶出
但他也不打算現(xiàn)在帶出,只需要以后帶出一位就足夠
一位對自己足夠忠誠的逝者
約翰雙眸微闔,憑借沉寂亡骸的位格感知著一眾死者的情感
幾乎清一色是麻木,唯有那一點(diǎn)狂熱在麻木中格外醒目
在沉寂的死亡中仍然殘存著狂熱之火的人嗎?
約翰將那一抹狂熱記下,兩株極刑之樹在混沌中扎根,無數(shù)顆頭顱高呼沉寂亡骸的名,只是灰白的眼瞳告知約翰它們只不過是無魂的亡靈
蛀蟲們悄無聲息地重回孔洞,蒼白的荊棘紛紛退讓,本性貪婪的蟲豸們再次享用起這對它們而言世間最珍貴的餐宴
只是貪婪的它們沒有意識到,它們每將殘片吞咽,身軀便更加蒼白,行動也更加無聲
逐漸…變得沉寂
渾濁的流水從水管中噴涌而出,發(fā)出嗡嗡的悶響,四濺的液滴潤濕了約翰粗糙干燥的皮膚,約翰用雙手捧起雜質(zhì)沉浮的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自打上次進(jìn)入沉寂神域后,約翰的精神便萎靡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知道自己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
約翰迷蒙的凝視著鏡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倒影,那個人影同樣在望著他
可約翰明白,那根本不是自己
畢竟…誰會沒事對自己傻笑
約翰腳步后撤,幽綠的烈焰在身后勾勒出門扉的輪廓
焚天的綠焰間透出尸骸們狂熱的面頰,沉寂已久的亡者迎來了蘇生之時,綠焰噴吐的火舌將水流變得充斥硫磺的氣味,青綠在這間逼仄的盥洗室中肆意揮霍自己的色彩,死亡與衰亡相擁,生命在此地化為謬談,死亡永無停息,腐敗的烈火,會在尸骸之上重燃
尸骸們探出被綠焰裹挾的臂膀,數(shù)之不盡的干癟脫水的手臂滲入了鏡面之中,手掌攀附在“約翰”的身軀之上,綠焰沿著手蔓延到它的身上
沾染了綠焰的“約翰”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它白皙的皮膚變得皸裂,碧綠的眼瞳也爆燃起幽綠的焰火,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變得如尸骸們一樣干癟脫水
約翰可不會讓它就此消亡
手臂拖拽著鏡中人,向門扉拉扯,鏡中人根本無法抗衡亡者們的合力,它的活力早已被綠焰焚燒殆盡,只能如待宰羔羊般無力的觀望自己的結(jié)局
綠焰構(gòu)筑的門扉向它打開,死氣沉沉的冰冷氣旋在它身上徘徊
此刻的它早已化作另一般模樣,蒼白的長發(fā)和蒼白的肌膚讓它看起來像個死人
事實(shí)上也確實(shí)如此,它是個怨魂,布滿裂痕的體態(tài)和虛幻的形體充分證實(shí)了這一點(diǎn)
‘果然死者會受到沉寂亡骸的鉗制’
約翰絲毫不見欣喜的模樣,畢竟“沉寂”的權(quán)柄就算破裂也不是一般亡靈可以抗衡的
死去的東西就要乖乖躺好,為什么還要站起來添亂
尸骸們張開糜爛的嘴和污垢橫生的牙齒,它們本能地想將外來者分食來壯大自身的力量
怨魂此刻的絕望幾近實(shí)質(zhì)化,約翰嗅著彌漫在空氣中的絕望,因怨魂而導(dǎo)致的壞心情逐漸好轉(zhuǎn)
“停下。”
伴隨著約翰的喝令,與綠焰共舞的尸骸們合上黝黑腐爛的嘴,保持作為奴仆的緘默
“你能聽懂我的話,對嗎?”
約翰左手附著上一層爆燃的綠焰,并托起怨魂的頭,讓它蒼白破裂的雙眼平視自己
因絕望和虛弱而嗚咽的怨魂在約翰面前竭力平息自己的情緒
“是…是的…偉大的,存在。”
怨魂被綠焰觸及的面頰變得愈發(fā)虛幻,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散
想必是極致的痛苦吧,無論是生命還是亡靈都無法豁免綠焰的衰亡…真是可怕
約翰仔細(xì)端詳怨魂的面孔,看起來不過十四歲的少年模樣,只不過之前注意力都在尸骸們身上而忽視了它的外表
‘據(jù)說怨魂死后都會維持生前的模樣’
約翰沉吟片刻決定從它的死因問起,畢竟這與一只怨魂的形成與性格有很大關(guān)系
“把你生前的身份與名字,以及死因告知我。”
或許…我可以招攬它,變成真正屬于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