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交出你手上的秘寶,或可留你一線生機!”
大秦東境,弱水之畔,望日城外。落日立于海天之間,天空暈紅,在夕陽照耀下,如同滴血。
沙灘邊,幾只背灰、腹黃、尾長的鴻鳥悠閑地漫步,時不時從弱水中捕捉魚類食物,咕嚕一聲,直接吞掉。
踩著硌腳的沙石,一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子,緊握斷裂的長劍,穿著破爛的錦色華服,露出滿是傷痕的白色肌膚,亡命奔跑。
趙毅,乃望日城趙家家主獨子,天生異象,更有金龍虛影環繞。那日,天降甘露,地涌甘泉,星辰耀青天,海上升明月,無數民眾的沉疴舊疾就此散去,親切地稱其為天之子。
三歲時,趙毅表現出了驚人的修煉天賦,半日引氣,一月筑基,半年凝丹。修道之人聞之,無不心生羨慕和敬意,稱其為道之子。
十歲時,趙毅聚嬰,成為元嬰期修士。一日于弱水垂釣,有煉虛境玄龜出焉,背負一本銀色書籍,呈于趙毅,每日指導他修行。
二十歲時,趙毅元神出竅,直達化神境界,成為鳳洲幾千年來以二十歲之齡登臨化神期的第一人。
二十五歲時,望日城內傳出趙毅二叔“我侄趙毅有大帝之資”的酒后之言,整個鳳洲競相流傳。大秦武帝聞之,在咸陽宮憤怒無比,大罵“豎子小兒安敢視我于無物”。
話語落下不久,三公九卿、宗門教派紛紛猜測武帝是何用意。同時,無數神秘勢力涌入望日城,其中更夾雜著難得一見的化神、煉虛修士。
“趙毅,趕快停下,再往前就是弱水,就算化神修士沾染一絲也絕對毫無生機,我血魔教只想取你一滴精血,一觀神書,不想要你性命,莫要想不開!”
弱水河畔,十多人全身黑袍,臉戴鬼臉面具,手持血紅長劍,低空飛行,全力追殺趙毅。
“殺我全族人,碎我丹田,還妄圖控制我,讓我成為你們的傀儡,你們做夢!若有一日我活著歸來,必上窮碧落下黃泉,翻他個底朝天,將你們這群老鼠凈化個干凈。”
趙毅不理會他們,放出狠話,繼續逃竄。沖出椰樹林,眼神堅定,奮力一躍,跳入前方大河。
“撲通”一聲,不見身影。
幾人看著前方大河,躊躇不前,既有對秘寶的渴望,又有對未知的恐懼。這可是弱水,不僅禁空、禁法,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若無至寶,合體期修士也不能渡。
落入水中的趙毅,并沒有如血魔教眾人想的那般被弱水侵蝕,而是視之如普通河水,盡力往更深處游去,逃離岸邊之人的探查。
趙毅傷得很重,很虛弱,游了不久就沒有了力氣,連閉氣都做不到。放棄了的他緊了緊懷中的書籍,沒有一絲生的渴望。
“父親!母親!是毅對不起你們,毅來陪你們了!”
一縷真誠、悔恨的眼淚滴下,落在了懷中書籍之上,趙毅放空心神,昏睡了下去。
書籍閃爍,釋放出幽藍色的微光,如海水顏色一般,包裹住趙毅,任由趙毅隨水流漂流。
昏睡中的趙毅,心神來到一處未知之地,無上無下,無左無右,灰霧蒙蒙。
這里,只有一個老者石像,頭型偏圓,一頭鶴發較為稀疏,耳朵稍顯肥厚,左手指天,右手指地,高約十丈。
拖著疲憊的身體,趙毅慢慢走向石像,“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此處空間顯得格外響亮。
聽到聲響,老者緩緩復蘇,看著眼前的少年,似有懷念,亦有感慨。
對上石像的眼神,趙毅看到對方眼珠在轉動,下意識嚇得后退幾步,忘記了自己也是個修士,說出了普通人恐懼的時候都會說的那一句。
“啊,有鬼啊!”
神鬼之說,向來神秘莫測,信則有,不信則無。這世間本是沒有什么神仙鬼怪的,但人族誕生之初,便經歷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海嘯騰空、大地皸裂、瘟疫肆行等諸多奇異之事,決非人力所能為,所能抵擋。遂以為上蒼之上,為神仙居所,掌控人間命數。九幽之下,是陰魂歸處,可供輪回轉世。于是神鬼之說,流傳于世。遇到害怕之事、之物,總會認為有小鬼作祟。遇到壯麗奇景,自然偉力,總會大呼神跡。
石像消失,老者化為正常人大小,身穿紫色道袍,手拿拂塵,猶如天上仙人。拂柄似玉,陰陽流轉。拂絲柔順,三千長絲猶如三千世界。
“無量天尊,貧道李夏有禮了!”
迎著趙毅的目光,老者一揮拂塵,率先向趙毅打了個招呼。來而不往非禮也,趙毅從小接受禮法的熏陶,深諳禮法之道,回過神來,也回了一禮。
“小子趙毅,拜見仙人!”
“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一個修道求真之人而已,我也想知道,到底何為仙?如何可成仙?”
“你能來此,自是我們有緣。我本名李夏,來自祖洲天道門,原本是一個大乘期圓滿的修士,只待仙門開,登仙路,升仙道。但是,仙路不開,仙道難見,即將壽終正寢時,我慘遭親朋、弟子背叛,引無數同為大乘期的修士圍攻于我,試圖搶奪我的至寶道書。我一路逃亡,一路斬殺,最終隕落于鳳洲。我之一生,成于道書,也敗于道書。此書乃無上至寶,若利用得當,或可得證仙道,便贈送于你吧。你若接書,便是承我因果,希望你修煉有成后能替我報仇,幫我看一看那仙道是何等光景!你可愿意?”
“大道在上,在下趙毅,愿意承此因果!不負前輩厚望!”
接過李夏遞過來的書籍,趙毅說話斬釘截鐵,向大道起誓。
李夏很是滿意,微笑著,印記慢慢消失,石像碎裂。
道書不復之前的銀色外貌,變得流光溢彩,不知它由何種材料制作,堅硬無比。閃爍間,可鎮壓因李夏消失而晃動的混亂虛空,猶如整片空間的核心,奇妙非常。
止不住好奇,趙毅伸手觸碰自己曾經怎么也翻不開的書籍。他在弱水中滴下的眼淚也順勢來到此處空間,落到書籍之上。
“刷...刷...刷...”。
書籍自己快速翻動,趙毅想要看清楚內容,卻怎么也看不清楚,很是著急。
翻動停止,書籍合閉,落于趙毅手上,封面上赫赫印刻著“道書”兩個大字,望之猶如徜徉于道之海洋。
翻頁,則是序言,介紹“心誠則靈”的道書開啟方式,交代了此書的來歷。
原來,此書本體乃一玉碟碎片,來源于另一方世界,名為洪荒,那里不僅有仙,還有仙之上的無上存在。玉碟碎片在此方世界衍化而出之時,意外流落到了這里,后與天地意志交融,才化為了一本書的形狀,是道的載體。
它經歷了無窮歲月,記載了世界衍化,萬物生長。記載了人族初生,與野獸搏斗。記載了人族上下求索,不斷試驗,探索出了一條修煉之路。亦記載了人族野心膨脹,內戰不止,打碎了大地,將大地化為由海域遠遠相隔的十洲。
大地十洲,即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長洲﹑元洲﹑流洲﹑生洲﹑鳳洲﹑聚洲,物產、人文各不相同。海中亦有滄海﹑方丈﹑扶桑﹑蓬丘四島,多為隱世之所。
再翻頁,則是目錄。可惜,趙毅只能看到第一行的“坐忘”二字,其余行的均模糊不清。
好奇的趙毅用右手食指點擊“坐忘”二字,道書跳動,似鏈接一般,讓趙毅看到了“坐忘”一篇的內容。
“夫欲修道成真,先去邪僻之行,外事都絕,無以干心,然后端坐,內觀正覺。覺一念起,即須除滅,隨起隨制,務令安靜。其次,雖非的有貪著,浮游亂想,亦盡滅除,晝夜勤行,須臾不替。唯滅動心,不滅照心,但冥虛心,不冥有心,不依一物,而心常住。”
不由自主地,趙毅按照經文開始盤坐起來,閉目不想其他。忘卻了自己的形體,拋棄了自己的耳目,好似擺脫了形體和智能的束縛,能與大道融通為一。
此中感覺,無比玄妙,無比溫暖,就像回到了小時候媽媽的懷抱,就像回到了曾經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坐忘中的趙毅,明顯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一樣。空氣中似乎有一種能量,不似靈力,卻能滋潤自己,強大自己。他不由自主地用心神牽引出冥冥之中的能量,反饋己身,碎裂的丹田緩緩重聚。
弱水中,因趙毅煉化了道書,將其吸入了識海之中,包裹其周身的幽藍色微光急速褪去。弱水涌來,雖不能傷其分毫,但若一直在水中泡著,在趙毅無意識抵抗的情況下,怕是也得出師未捷身先死。
還好,教導趙毅修行的玄龜及時出現,視弱水為無物,將無數鴻鳥的鴻毛制作成一艘小船,讓趙毅肉身躺于其中,繼續隨弱水漂流。
玄龜將體型縮小,跳入鴻船,自言自語。
“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