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殘花樓三樓傳來陣陣怪笑聲音,也不知是誰死了。那根蠟燭被怪笑聲拍滅了,在此之前,地上的影子里倒下了一人,又有一柄長劍落在地上。至于誰死誰生,任何人都不知道。
殘花樓二樓的銅人本來是動起來的,可是羅老實(shí)四人已經(jīng)將他們拆得不成樣子,就算能動彈,也毫無作用了。那陣花香久久不散,跟著一路飄到了水閣之上。
羅老實(shí)四人已經(jīng)到了水閣。這里血腥味極濃,刺鼻之至。那時正是夜里,看不清腳下是什么了。
羅老實(shí)大笑道:“呂師兄,你說這墨丁香倒也奇怪,他偏偏不殺手下敗將!”
雨奇晴好也跟道:“是啊,他若肯狠起心來,誰也活不下去。”
柯劍和忽然雙眼一淡,嘆道:“他現(xiàn)在再也沒有手下敗將了。也許那兩人已經(jīng)死了。”
其時湖面上月亮正圓,恐怕這時候是最亮最圓的時候了。
水閣的一顆楊柳樹上,一只青羽鳥兒站在梢頭。那蝎子從樹梢下面爬來,只一蜇便讓鳥兒死了。
太白山一戰(zhàn)可要到了。約莫著還有三日,羅老實(shí)一夥人趕忙出了水閣。看那寶塔時,只覺得有些詭異。
這寶塔里的,也是銅人。他們已經(jīng)動了,至于樓里的人,則都死乾凈了。墨丁香原來已有必死的決心,殺了水閣里的人,便不會再留下后患。
四人找到了先前的客棧,不愿就留,在飯館打了尖,一人要了一碗素面,不敢喝酒,便匆匆上了路。
一路上只打尖,不住店,睡覺便只睡兩個時辰。到了太白山腳下時,離九月九重陽節(jié)還有整整一天時間。四人決定睡下了,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正好是重陽節(jié)的上午。
二人交戰(zhàn)是正午之事,這兩個時辰便用來翻到后山去。只見已經(jīng)有四個老者站在太白山的大道上,正是江湖中人見—人也不會愛的“東南西北”。不過這四人可不是四個方位來的,而是四個結(jié)拜的兄弟,他們江湖中不正不邪武功高強(qiáng),名聲又不淺。
東南西北是來查有沒有請?zhí)模热粲校巧仙綗o人阻攔。倘若沒有,任憑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進(jìn)得去。
羅老實(shí)他們沒有請?zhí)匀蝗ヅ懒撕笊健?p> 后山倒不是難爬,不過四人都擔(dān)心呂莫醉身上的殘花刀,把他放到了幾人的中間,過不一個時辰,山上聚滿了人,誰也不知他們四個到底有沒有請?zhí)?p> 只見太白山頂,一片密樹林。那片樹林中間有一塊極大的巨石,約莫五丈長寬,高約二人,這巨石向來被這里的漢子稱作“第一石”。這是秦嶺最高峰上的最高處,恐怕歐陽青衫和木南蝎就要在這里相斗。
樹林里的人們分成三撥坐著,西首是神教,也就是武林中常常作惡的那個魔教了。東首乃是武林中的正派,像三山五岳江南塞北的門派。中間坐著的是江湖上行蹤不定之人,他們多半是像東南西北、月雨這樣,大多也是正派的。
邪教遠(yuǎn)在內(nèi)陸,倘若正派一舉攻進(jìn),武林中不知要損傷多少高手。而這次的太白山一戰(zhàn),則是要分出個高低上下,從此一統(tǒng)武林,再無正派邪教。不過—再無正派邪教,或許意味著邪教統(tǒng)一天下,那天下就成了所謂的“神教”,也可能是正派一統(tǒng)天下,那門派間總有矛盾,不似邪教一樣思想麻木卻牢固,那時武林又要有新的危難了。
想到此處,或許覺得還是中間的這些人統(tǒng)一武林最好。那就錯了,這武林就該正邪對立,彼此制衡。
再看西首那些人的里,為首的是個灰發(fā)老者,他眼神極有力,太陽穴極高地凸起來,手中一柄蛇頭的木杖,一人來高。這人身穿灰袍,卻滿臉的金光,正是神教教主木南蝎,他綽號“天下首惡”,自己聽見時居然暗自高興,仿佛以殺人作惡為榮,以救人行善為恥。
他身后乃是一排排沒精打采的弟子,一個個雙眼瞪著,卻沒力氣睜開,想看到木南蝎的威風(fēng)也看不到了。其中就有一個乃是和歐陽青衫坐斗過的段滿,這人乃是云南分教的首領(lǐng),此刻也來到了太白山。
再說東首的那些人中,為首的卻不是綽號“天下第一俠”的歐陽青衫,而是一個白眉白須的和尚,這人身穿極長的僧袍,太陽穴高高凸起,身體結(jié)實(shí)得很,手中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地念叨,這人正是綽號“慈竹”的空念和尚。和尚那來的綽號?這正是黃先生在廟里借宿時,遇到了熟人空念,二人談笑時起了這綽號。江湖上不論魔教正派,都尊敬他這一位人物,名聲之高蓋過了歐陽青衫。
卻說魔教怎么會敬佩他?原來是敬佩他的武功。
空念身后的幾位便是華山、泰山、恒山、衡山、嵩山派這五岳的掌門,以及丐幫的幫主,武當(dāng)?shù)恼崎T人。身旁還有三個人,乃是黃山、雁蕩、廬山派的掌門。最后江南的三大派,塞北的門派。弟子就待在掌門的兩側(cè),或是在半山腰看著。
最后再看中間那些人。羅老實(shí)四人就站在這里,卻看身旁的人,個個厲害之極,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先是三個隱士左逍遙、梅殘青和袁鴻影。而后是幾位名醫(yī),這里人卻沒有鐵卿,大抵是死了。接著是些有名的武功大家,像劍法中的“劍無形”顧八方,刀法的位置本該是墨丁香的,結(jié)果他不知生死,指法中的“彈天說地”江問月,拳腳中的“攔不住”軒轅大俠,緊接著就是十四般兵刃,其中已死了四個,剩下的全到期了。還有一排乃是武林中的飯莊或是客棧主,像“客老板”羅老實(shí),“羊肉饃”沙鄧,“烤店主”燕云七之類的,也到了這里。除此之外,各種江湖上的組合也來了,好比那“三英呂布”“東南西北”“塞北三俠”之類。
到場之人,大多是把武功給了歐陽青衫或木南蝎的,至于月白風(fēng)清,則是被兩人共同奪走了武功。
值得一說便是那軒轅大俠,這是唯一一個敢服下毒藥自愿被木南蝎抓住的人,不過他身上究竟有沒有武功,誰也看不出來了。眼下還沒死,恐怕真是讓木南蝎奪走了內(nèi)功。
歐陽青衫怎么沒到?
那木南蝎忽然站出來,一躍而起,跳了三丈來高,險些跳到了樹上。雙腳一著地,那大石頭震了一震,他便站住了。
木南蝎一站住,底下人都抬起頭來,不再說笑,只道他們方才談天,恐怕都是有了必死的決心,才能這樣有膽量。
他尚未說話,排行第三左逍遙便出來了,問道:“閣下便是木南蝎了?你可知道武林還能留你幾日?”他聲音極為洪亮,蓋過了說話的所有人。這一聲下去,別人也不敢說話了。
木南蝎高聲道:“正是我木南蝎了,老頭,你什么意思?莫非這江湖還留我不住?”左逍遙的兒子左丘鶴正待在山腰上,遠(yuǎn)遠(yuǎn)聽見木南蝎這樣說話,當(dāng)下忍不住氣。他這“萬里火”的綽號還是起對了的,罵道:“你他媽的,說什么呢!”
木南蝎聽見,也不知是誰罵的,當(dāng)下不與他說話,只道要保留內(nèi)力,以對付歐陽青衫的詭計(jì)。那歐陽青衫卻遲遲不來,正派人心急了,有內(nèi)力的便想沖上去和木南蝎一戰(zhàn),被空念聽見了。只見空念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佛珠,抱在胸前,勸道:“木南蝎身懷絕技,聽聞他納海功已成,還是靜待歐陽大俠來吧。”他不似空行智一般魯莽,也不似平常佛家弟子一般木訥。這和尚還是厲害,一言既出,立刻沒人吵著要去了。
羅老實(shí)站在中間的人群里,其馀三人也在其中。那呂莫醉低聲問道:“羅師弟,咱們...何時動手?”身旁大多是些沒了武功的人,嘈雜之下自然聽不見說話聲。
羅老實(shí)壓住聲音,道:“你若現(xiàn)在動手,不論誰輸誰勝,歐陽都是贏家。不如等歐陽敗了,再作打算。”他已經(jīng)肯定了歐陽一定會敗,而且如果不敗,那這殘花刀也沒了價值。
柯劍和忽然輕聲道:“歐陽恐怕去了XZ,一時半會兒他是不會到的。”
雨奇晴好驚道:“西...”登時沉下聲音來,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莫非是找納海功的缺點(diǎn)去了?歐陽不知道,納海功的弱點(diǎn)就在咱們手中。”他壓下聲音為時已晚,總算左逍遙和梅殘青二人回過頭來,看向四人。
梅殘青忽然笑出了聲音,指著羅老實(shí)和呂莫醉道:“是老實(shí)和莫醉,月兒,你師弟們來了。”那江問月忽然回過頭來,也看見這四人一身江湖散客打扮,頭發(fā)散亂,正怔怔地看著梅殘青。只見這人是個黑發(fā)女子,年紀(jì)已高了,卻內(nèi)力驚人,頭發(fā)尚未發(fā)白。她一身的青袍,笑呵呵朝四人走過來。
左逍遙見師徒團(tuán)圓,自然不再和梅殘青搭話,轉(zhuǎn)而向袁鴻影談天去了。
江問月也過來,這人是當(dāng)今第一女俠,練的是飛指乘風(fēng),輕功極佳,江湖上名聲極好。
呂莫醉大笑起來,笑道:“師父,那左前輩還正要和您聊上一...”江問月倏地把食指伸出來,修長指頭點(diǎn)住了呂莫醉的笑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江問月也笑道:“呂師弟,多年未見怎成了這幅樣子?看來江南第一架子小得很,和挑夫們打成一片了。”呂莫醉停不住笑,用手指解開了笑穴,這才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