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位于人類艦隊后方的的“加利福尼亞”號航母上,姚方才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聯系上了嗎?”
“沒有首長。”
“齊柏林”號與艦隊失聯了。
但此時的戰況卻不容樂觀,敵艦隊的火力越來越密集了,數量眾多的炮彈傾泄在艦隊的前置護盾上。全艦隊所有的盾艦都頂在艦隊之前,不過依照敵火力的密度來看,他們的護盾破碎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全艦隊進退兩難,不論是加力前進還是脫離戰場,他們都是一群活靶子。一些小噸位的戰艦選擇冒著彈雨,躲藏到幾個小行星或矮行星的后面。
姚方才又想到了姚阡。
一想到姚阡他就感到頭疼,他感覺大哥的英魂似乎站在他身后,用無比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
“首長,請您下達下一步作戰命令!”
姚方才突然從痛苦的深思中覺醒過來,他知道自己是這次作戰的總指揮,有數十萬將士的親人還盼著他們榮歸故里……
姚方才站起來,快步走到全息作戰指揮臺前,他沒有著急分析那些跳動著的作戰簡報,而是看向艦橋里的全體官兵。
“同志們。”
艦橋里的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他們看向姚方才。他們知道,總司令接下來將說的,關系到他們的命運。
“大家都知道的,我們前方的開普勒在北方人撕毀條約南下以前一直都是屬于我們的!它是國家的邊陲重鎮,是鞏固北疆的前沿基地,此地一失,北疆將門戶洞開,這會嚴重威脅到人民的生命安全!難道我們要坐看他們的艦隊長驅直入,虜掠我們的資源,屠戮我們的人民嗎?”
“不!”艦橋上的官兵們怒吼道。
“對!我們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過去的幾年內我們已經圍繞這個星系血戰了好幾次,今天,我們要把它徹底收回來!我們要讓這些北方人認識到,人民的軍隊是多么強大,多么堅不可摧!”
“對!給北方的畜生們一個狠狠的教訓!”
“各位!我知道你們的親人還盼著你們可以榮歸故里,但我希望你們認識到如果我們戰敗了,丟掉了這處要地,我們又有何顏面去見鄉親父老!”
“對!”
“各位,為國事而死,是我們軍人的責任和榮耀,既然已經沒有退路,那我們就向前沖,向死而生!”
“萬歲!——萬歲!——”
艦橋里升騰起艦橋官兵們的高呼。
“全位就位!傳我命令,各艦前進三!前置護盾全開,功率提升到85%,各艦火力單位預熱,全體艦載機一級起飛準備!”
艦隊開始了沖鋒,無數道藍色的尾流沖破夜空,點亮了死寂的星系邊緣。無數的戰艦頂著北銀河艦隊密集的炮火,以一種悍不畏死的勇氣向敵軍沖去……
此時,“齊柏林”號還龜縮在氣態巨行星的背后。
得益于前置的力場護盾,“齊柏林”號并無大恙,但他們徹底失去了與艦隊的聯系。他們現在是孤軍作戰。
“巴里托夫卡,量子通信怎么樣了?”
“沒用的艦長同志,我們的量子糾纏已經被徹底干擾和阻絕了,恢復不了?”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什么叫‘恢復不了?’”亞歷山大憤怒地盯著巴里托夫卡,對他這副盲目悲觀的樣子十分不滿。
“什么叫‘什么話?’還記得那枚從左舷飛來的炮彈嗎?”巴里托夫卡將兩條腿交叉著架在桌子上說道:“那是一枚信號干擾彈!北方人用那個小玩意,用幾十個大質量微粒直接阻擋住了我們的量子糾纏,目前我們的量子通信被鎖死了,就這么個情況?!?p> 巴里托夫卡將身子完全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他轉過頭,撲向舷窗外巨大的氣態行星,嘴里悠然地吹著口哨。
恐怕此時唯一可以緩解艦橋內氣氛的就只有巴里托夫卡了。
姚阡耷拉著頭,坐在韓慶林先前的座位上,他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光滑的黑色地板。
韓慶林看了一眼姚阡,搖了搖頭。
小西秋芹澤突然跑上來,對韓慶林耳語了幾句。韓慶林點點頭,轉身對著技術人員席說道:“同志們,再加把勁,爭取快點恢復與艦隊的聯絡?!?p> 說完,他快步走到巴里托夫卡面前,雙手撐著桌子,說道:“量子通信已經不可恢復了,你還有什么辦法嗎?”
巴里托夫卡把身子坐正了,將腳從桌子上挪下來,正色說道:“抱歉艦長同志,我沒有任何辦法。”
韓慶林嘆了口氣,一步一頓地走到技術人員席前。
“等一下,有個辦法?!?p> 巴里托夫卡猛地站起來,說道:“我們用電磁波或中微子同艦隊聯絡!”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明,明文???”小西秋芹澤的聲音中充滿了困惑。
“對,明文!”
用電磁波和中微子進行星際聯絡和把機密文件寫到一張紙上然后滿大街散發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人再說什么,雖然大家都知道,在量子通信被完全鎖死的情況下,用近乎明文的方式進行聯絡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但這種方式帶來的后果是可怕的,一但明文被敵艦隊捕獲,他們的位置就自然而然地暴露了?!褒R柏林”號正在重新蓄能,如果現在被敵軍發現了,他們一定用盡一切手段來摧毀“齊柏林”號。
這個決定關于看全艦30000名官兵的性命。
艦橋依舊籠罩在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巨大的氣態行星攬住了所有照向“齊柏林”號的陽光,而在戰艦上來看,氣態行星上不斷游曳變化著的紫紅色風暴顯得格外壯觀,它幾乎占據了整顆星球的十分之一。而從廣袤的宇宙空間上來看,這個壯觀美麗的風暴不過是一個艱難地爬行著的小點,一步一踉蹌地在氣態行星的表面彳亍而行。同樣的,體形龐大的“齊柏林”號從廣袤的宇宙空間上來看也不過是一只離群的螞蟻,在大樹的陰影下茫然的爬行。
時間似乎停滯了,也似乎流逝地飛快,至少在沉默之中就是這樣的。
“艦隊應該開始進攻了?!表n慶林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們現在距離艦隊至少140萬公里,如果用電磁波或中微子的話,也就4秒多的通信間隔……”
“可是我們距離敵艦更近,只有不到87萬公里?!毙∥髑锴蹪烧f道:“北方人會比艦隊方面更快截獲我們的信息?!?p> “要不然,我們現在就超空間遷躍,脫離戰場,到后方再行休整?!币恢背聊那袪栔Z德突然說話了,不過他的臉色依舊十分陰沉冷漠。
“這,這……”韓慶林吃了一驚,說道:“事先不通知艦隊私自脫離戰場,這是,這是逃兵啊!”
“不管怎么樣,我們可是主力戰艦!一但損毀了,這對國家及至全人類的未來都將增添變數,甚至是不測?!鼻袪栔Z德的聲音突然高昂了起來,語調中帶著激動。
“這可是逃兵!我寧可戰死沙場也絕不當逃兵!”韓慶林的聲音也激動起來,他看向切爾諾德。
沒有任何一位軍官愿意成為逃兵,切爾諾德也深知此點,他低下了頭,但臉色依舊是陰沉沉的。
“要不就看成一場賭博,反正一半的概率會活下來,反正……”巴里托夫卡依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的語氣中透露著輕浮。
“你他媽瞎說什么呢?”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的二副彼得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憤怒地盯著巴里托夫卡,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全艦30000多人的命,難道是場賭博嗎?!你,巴里托夫卡,你他媽如果還這樣,老子這就將你從船上丟下去!”
這幾句話重重地撞在地上,擲地有聲。
巴里托夫卡低下了頭,收起了一貫輕浮頑皮的模樣,他知道自己說了句多么不恰當的話。
“夠了!”韓慶林轉過身來去,看向舷窗外的氣態巨行星,他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抖,說道:“巴里托夫卡說對了一點,這確實是一場賭博,而且關乎的,還是我們全艦人的命運。這樣吧,大家投票吧。我們是在這里,靜等戰斗結束,然后脫離戰場,安全回家,還是立即和艦隊取得聯絡,繼續戰斗……這必然是九死一生,我們當中可能有人再也回不了家了,但是,但是,這……還是由大家決定吧。愿意留下活著,按綠色按鍵;愿意繼續戰斗的,按紅色按鍵吧……”
所有人的桌上都彈出了投票頁面,綠色和紅色在所有人的眼前閃動著。
沒有人投票。
姚阡這時微微抬起頭,他看到切爾諾德陰沉沉的臉上抽搐著一抹詭異的笑,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姚阡隱隱約約聽到,從鄰座——也就是切爾諾德——的方向飄來一句話:“果然,民主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韓慶林依然背對著大家,全艦橋都淪陷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突然,全息顯示屏上跳躍著一個亮點,是韓慶林按下了紅色按鍵。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向他,驚疑、欽佩、堅定,在眾人的目光中交織起來。
時間依舊在令人窒息的中悄然流逝著……
這時,亞歷山大和小西秋芹澤同時按下了紅色鍵。
霎時間,紅色的光點在全息顯示屏中洋溢起來,它們涌動著,匯成一曲戰斗不停的壯歌。
姚阡的心中振奮了一些,他也選擇抬起頭,堅定地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鍵。
全息顯示屏中的所有光點染成了紅色,全艦30000名官兵,沒有一個人選擇茍活,這其中,也包括切爾諾德的紅點。
姚阡斜著眼看向切爾諾德,他依舊低著頭,似乎在想些什么。姚阡的心中有一絲疑惑。
韓慶林轉過身來,他的眼角有一道隱隱約約的淚痕。他的目光掃過艦橋。
舷窗外的巨行星上閃動著許多五彩的云帶,恍如輕曼的霓裳輕輕拂過無盡的星海。
韓慶林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他緩緩地說道:“同志們,感謝你們的抉擇,感謝你們最終要和“齊柏林”號同在的決定?!?p> 艦橋內的空氣依然凝結在沉寂之中,韓慶林頓了頓,接著說道:“各位,我都知道,我們的家人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回家,但大家要知道,在邊疆各星省,還有億萬的同胞父老在等著我們勝利的消息!開普勒是北疆的重鎮,此地一失北疆防線將如同虛設,整個國家都將處于危險之中!
“各位,在我們身后不到2萬光年的地方就是天狼星星省,而在天狼星星省的后面就是地球!各位可以想,2萬光年遠的地方的一次戰爭的勝負怎么會影響到國家的命運?!但是,如果敵人的艦隊穿過了我們的防線,他們就可以在各個星省自由地遷躍,到那時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太陽系內的防線,難道我們還要像內戰時那樣,打一場地球保衛戰嗎?”
全艦橋依舊沉默著,但每個人的眼中都燃起了怒火和希望的火。
韓慶林向右走了幾步,依然面對著全艦橋,他繼續說道:“這場戰爭已經進行十余年了,在我們還在學校里讀書學習的時候它就已經開始了。我們有的人可能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我們心中最愛著的那個人。我們比任何人都渴望結束這場戰爭,但我也相信大家都明白,想要結束這場戰爭,唯一的方法就是徹底打贏這場戰爭!
“保家衛國是我們軍人的責任和榮耀,我們處于危險和生死之中,那人民就不會處于危險和生死之中,如果我們今天選擇了茍活,選擇了后退,那么要面對敵人炮火的就是人民!難道我們要讓我們的同胞和親人去幫我們擋住敵人嗎?不,絕不,絕不!”
“絕不!絕不!絕不!”
原本沉寂的艦橋里爆發出疾雷般的呼喊,一些激動的人甚至站了起來,揮舞著握緊的拳頭。
韓慶林的眼光中泛起些激動的淚花,他深吸一口氣,向技術人員邁進幾步,他高舉右拳,揮舞著,用他那顫抖的聲音高聲喊道:“同志們,我們自小就生長在紅旗之下,我們的祖輩們曾經共同在推翻納粹統治的戰場上舍生忘死,前仆后繼,那么今天我們也可以!我們要和他們一樣,與敵人血戰到底!今天,人在船在,人亡船亡!”
“萬歲!萬歲!萬歲!”
艦橋中激蕩著艦橋官兵的怒呼與高呼。
“巴里托夫卡!”
“到!”一向懶散的巴里托夫卡從座位上跳起,站得筆直,“艦長同志,請您吩咐!”
“巴里托夫卡,立即用電磁波和中微子通信向艦隊報告情況!”
“是!”
時間的流逝是如此神奇,它忽爾彳亍而行,忽爾似白駒過隙。至少對現在的“齊柏林”號官員們來講,白駒過隙都顯得過于緩慢。
“報告艦長同志,我們已經與艦隊取得聯系,艦隊已經開始進攻了,請求一步作戰計劃!”
“好!”韓慶林轉過身,看向舷窗外那顆巨大的氣態行星,“我們的位置肯定暴露了,那我們就沖出去,給艦隊打個漂亮的右翼掩護!各就各位!”
艦橋迅速響過各式航電系統操作的聲音。
“全體準備!動力系統開啟,各火力單位蓄能預熱,把后置護盾的70%轉移到前置護盾上面來!”
“齊柏林”號的前方再次匯聚一道幽藍色的屏障,幾條長長的藍色尾流劃破夜空,在氣態巨行星的表面劃下了幾道藍色的爪痕。
此時,開普勒的陽光越過氣態巨行星的邊緣,照耀在“齊柏林”號的艦首上……

米小盧安德
今日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