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濃稠如墨,一輪圓月被薄霧籠罩,在云層中若隱若現。幾縷冷風掠過河岸,腐臭氣息裹著尸油的腥甜撲面而來。幾個青年趁著夜色在河邊洗澡,月光下的湖水泛著詭異的銀灰色。入秋后的河水透著刺骨寒意,他們剛褪去衣衫,便瞥見水中漂浮著如瀑長發,在水波中詭異地翻卷。色心作祟下,青年們緩緩靠近,卻越覺不對勁——那女子的手腳始終未露出水面,長發下隱約可見腫脹變形的輪廓。待湊近一看,眼前竟是一顆腐爛的頭顱,皮肉如融化的蠟油般垂掛,碩長的舌頭耷拉著,口中密密麻麻蠕動著肥白的蛆蟲,腐水順著下顎不斷滴落。青年們驚恐萬分,慌忙轉身往回游,凄厲的呼救聲劃破夜空:“有鬼啊!救命啊!”
徐妄坐在桌前,案頭香爐中杜衡香青煙裊裊。她身著一襲素色勁裝,青蔥玉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眼神深邃而銳利。自十六歲起,她便因洞察入微、斷案奇準,被京都百姓私下稱為“活判官”,縣衙里的大小案件,也常被差役們悄悄送到她這兒尋思路。忽的,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一陣鏗鏗的敲門聲:“徐小姐!出事了,城門外河里發現尸體了!”是張丹的聲音。作為縣衙的小獄卒,縣里每逢大事,除了稟報大人,便是來找徐妄。
晨霧像張發霉的網,裹著河岸邊此起彼伏的驚嘆與竊竊私語。徐妄撥開圍觀的人群,腐臭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幾欲作嘔。女尸腫脹的指尖垂落在蘆葦叢中,皮膚呈紫黑色并布滿尸斑,原本的衣物已腐爛得只剩殘片,唯有腰間半塊銅制令牌勉強留存——上面刻著的梅花紋路,正是葉府婢女的身份憑證。
“死者至少死亡半月以上。”仵作皺著眉,鑷子夾起幾縷纏繞在尸體發間的紅繩,繩結處已被蛆蟲蛀出細密孔洞,“脖頸的梅花看似新鮮,實則是用尸油混合朱砂繪制,能延緩腐爛,保持血色。”徐妄瞳孔微縮,這絕非普通婢女能接觸的邪術。更蹊蹺的是,女尸腹中胎兒竟被人用銀針封住命穴,銀針表面凝結的黑血說明,這是在胎兒尚有生命體征時所為。
人群中突然傳來騷動。幾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擠到前排,為首之人捏著鼻子,用折扇挑起女尸腰間殘破的令牌:“葉府的下人都這么金貴?這令牌,倒是值些錢。”他身邊的跟班跟著哄笑,言語間滿是對人命的輕賤。
徐妄攥緊腰間的銀簪——那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此刻卻燙得像塊烙鐵。她不動聲色觀察周圍,發現不遠處有個婆子神色慌張,眼神躲閃,見徐妄看來,立刻縮著脖子想混進人堆。那婆子耳后別著褪色的紅繩,與女尸發間的飾物如出一轍。
“追!”徐妄話音未落,張丹已拔腿追了上去。兩人穿過三條巷子,在一間破舊的胭脂鋪前堵住了那婆子。這婆子正是錢婆婆,她撲通跪地,不等盤問便哭喊起來:“官爺饒命!我只是收了些錢,幫忙盯著玉湛小姐的行蹤,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妄蹲下身子,指尖捏住錢婆婆耳后的紅繩:“這繩子,和女尸發間的一模一樣。誰給你的錢?盯著玉湛做什么?”錢婆婆渾身發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是、是府里的管家......他說玉湛小姐最近行蹤詭秘,讓我盯著點,有動靜就去報信。半個月前我最后一次見到小姐,她抱著個包袱往城西去了,之后就再沒回來......”她突然噤聲,渾濁的眼睛里閃過恐懼。
送走錢婆婆后,徐妄與張丹站在街角商議。“尸體腐爛程度與錢婆婆的證詞對不上。”徐妄摩挲著銀簪,“玉湛失蹤半月,而女尸死亡時間顯然更久。城西醫館和楚云,定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