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培毅獲知的情報中,星宮的主星自然是由神子的骨血鑄就,而天上的衛星,以及那衛星上的觀星臺,則是由諸位神教騎士的身軀所筑。
他們去哪了呢?
踩在黑曜石一般的行星之心上,答案顯而易見。
原來此前這座深坑的血池里,不僅僅有偽神巨人流淌下的精血,還有阿維尼翁的騎士同儕們的遺骨。
就是不知道,那些遺骨是隨著星宮本體的復蘇,被煉化成了這樣的黑曜石呢?還是它們本就是如此結構,是血池和枯寂的地面掩蓋住了原本的模樣。
“這就是你要用余生守護的地方了,托馬斯神父。”周培毅感慨地說。
“不是余生,而是新生。”托馬斯笑著說,“我將把自己過去的一切在此埋葬,然后永生永世作為守護騎士,成為世界的基石。”
“這是一項需要耐得住寂寞的工作,人最難戰勝的往往是自己。”
“我會努力去做的,陛下。”
他不需要說服,也不會被說服。周培毅只能提醒他風險和困難存在,但無法改變他的心意。而周培毅此時此刻也很清楚,自己并不應該去改變托馬斯,阻止他獲得內心最后的救贖。
周培毅掏出了咎瓦尤斯圣劍,當做冰鎬,在光滑的黑曜石上繼續前行。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為什么這深坑變得這么大?一眼望不到頭。周培毅記得上次在這里戰斗的時候,沒有感覺下面是這樣的遼闊啊?
他搖了搖頭,在迷霧之中看到了一處地標,再次確認這里是自己來過的地方。
納爾斯制作的那個簡易的墳墓,應該埋葬了阿維尼翁的尸身。周培毅看到了那歪歪扭扭的泥土堆成的十字架,確實是納爾斯的“杰作”。
那十字架墓碑后面那個東西,可就不太熟悉了。
原本應該埋葬阿維尼翁尸身的地方,那個鼓起來的小小的墳包,居然變成了一顆無比巨大的黑曜石晶體,就像是一座小山丘。
周培毅能看到,被自己親手殺死,被納爾斯埋葬的阿維尼翁,就在這黑曜石晶體之中,像是被琥珀包裹的蟲豸,安靜地躺在行星之心中。
而萬象流轉的力量也已經發現,這一顆最為巨大的黑曜石,與周圍所有的晶體地表以藕絲細線緊密相連。
這是核心,是星宮衛星,觀星臺的核心。
殺死了過去的守護騎士還不夠,想要讓托馬斯神父成為這里的新一任守護騎士,還需要重建觀星臺,讓托馬斯的肉身成為其中的核心。
也就是將黑曜石之中的阿維尼翁取而代之。
“托馬斯。”周培毅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守護騎士被替換的情況。但不知道為什么,無論是亞格、圣城還是那些其他的守護騎士,都默認這件事情可能發生。”
“過去的騎士盡忠職守,沒有什么實踐的機會。”托馬斯說。
“可能是,更可能是他們也沒有找到適合的替罪羊。”周培毅說,“我不相信人性,或者說,我太在意人的貪欲,總是懷疑他們心志不純。”
“您的擔憂并不能說是有錯。至少,克勞狄烏斯騎士應該有他自己的野心。”
“他們怎么想,其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你成為這里的守護騎士,保護這座星宮不會淪為深淵的蠱池。”周培毅嘆了一口氣。
“陛下,我無懼艱難險阻,請您對我發號施令。”托馬斯堅定地說。
周培毅并沒有想到如何下令,甚至也沒有在想如何才能把托馬斯換到黑曜石里面去,取代阿維尼翁的位置。
“我有些疑問,托馬斯。”周培毅疑惑著,低聲喃喃道,“為什么我們離開了這么久,深淵留下的通道也就在那里,門戶大開,卻沒有深淵的蠕蟲再來侵蝕這座星宮呢?”
這個問題,托馬斯自然是沒有答案。周培毅自己有。
一座沒有守護騎士的星宮,進入其中的大門毫無防備,卻無法吸引到貪婪和欲望的化身來這里吸取力量。那答案只有一個,這里有什么令深淵也忌憚的東西。
會是什么呢?
周培毅看著那黑曜石之中的阿維尼翁,努力思索著答案。
托馬斯突然打斷了他的沉思:“陛下,有聲音。”
“噔噔咚,噔噔咚。”
周培毅自己也聽到了那來自地心的敲擊,像是地獄的戰鼓,從大地的中心帶來令人畏懼的震顫,然后在這空曠的地心深坑里不斷回響,仿佛恒星的心跳。
這確實是心跳沒錯,這是神子的心跳。
“托馬斯,退后!快退后!”周培毅一邊高喊,一邊打開劍箱,從中拔出能來連通地脈的卡里斯馬圣劍,想要把它插入地表。
但他還沒來得及感受地脈之中的震動,獲得掌握這片大地的權限,又一次,又一次!地心之中,鉆出來了巨大的怪物!
“啊啊啊啊啊啊!”
這不是怪物的咆哮,不是發動進攻前的戰吼,卻更像是什么絕望的哭嚎。
它鉆出地表的瞬間,將周圍所有地塊全部擠壓向外,從地幔傳遞出驚人的能量,形成了破壞力極大的地震橫波。一時之間,堅固無比的黑曜石地面仿佛被液化,泛起了漣漪一般的波浪。
說是漣漪,其實每一次波動都是十幾米高的驚濤駭浪。大地在流淌,流淌出海嘯一般的巨浪,幾乎要把一切吞噬干凈。
周培毅雙持圣劍,咎瓦尤斯和卡里斯馬圣劍一起幫助他在滾滾波濤之中穩定身形,不至于被浪勢席卷,被大地吞食。
他看向托馬斯,看到他已經退后了足夠遠,展開了場能領域。盡管有些勉強,但也能在這巨大的震動中存活。
于是周培毅繼續向前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東西引發了如此沖擊,是什么東西讓深淵都忌憚,不敢向這里發動侵蝕。
然后他看到了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形。
“第二神子?”
他詫異著,看著那個面相造型和他親眼見過的第二神子完全一樣的巨人,在大地的皸裂中蠕動臃腫的身軀。
明明臉是神子的臉,身體卻像是吹脹了的氣球。不是肥胖,而是水腫。巨大的神子像是被按在了一頭豬的身體上,而這頭豬的身上還帶著諸多枷鎖,仿佛一道一道刑具,不斷折磨著他的體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