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升上了夜空的中央,那皎潔的月光就像是天幕上降下的恩惠,滋潤著那棵干枯的榕樹。仿佛在月光下,死去的朽木也要萌生出新芽。
從榕樹的根系,地脈之中暗流涌動的力量,以這干枯的藤蔓為介質,似乎正在朝著月光的方向延伸,就像是得到了召喚。
然而這些場能,甚至無法與一位二等能力者的場能循環相提并論。
這確實是一座星宮,而這座星宮確實遭遇了危機,面臨深淵的威脅。這種地表之上,無比干涸的場能,是否也是這座星宮的自救之舉呢?周培毅只有猜測,還沒有答案。
靜夜之中,沙漠上吹著干燥又寒冷的風,而周培毅獨自坐在這間村落小屋的外屋,極為緩慢地恢復身體中的場能。
比起那些正常的能力者,可以用心臟泵能來恢復力量,周培毅只能從環境之中獲得力量。環境之中場能豐沛,能力者眾多,周培毅就有近乎取之不盡的力量。而在這片土地上,他所能用的力量就有些捉襟見肘。
不過和他可憐的同伴相比,這種小缺陷倒也還算可以接受。
拉菲拉夫人終于從這寒夜中醒來,在痛苦的叮嚀聲中起身,扶著仿佛沉重了十倍的頭,艱難睜開了眼睛。
她身上裹著厚重的羊毛毯,讓她不至于在經歷了白日的酷暑之后又經歷寒冷的失溫。但對于如此虛弱的她而言,這毯子太重,幾乎要成為她肉身的束縛。
周培毅在外屋聽到了里面的響動,便走到了厚重的土墻這一側,與拉菲拉之間依舊隔著一層不透光的門板。
“您醒了,拉菲拉夫人。”他輕聲說。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拉菲拉多少心安了些。在昏暗中,作為能力者的她依然有不錯的視力。在環顧了四周之后,卻沒有發現多少熟悉的要素。
“騎士王陛下......這里是?”
“我們確實抵達了一座星宮,雖然我還不知道這里到底是不是第七星宮。”周培毅答道,“和其他星宮相比,這里似乎有些特殊。”
確實,比起星宮,這里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而不像是第四星宮地表上那種虛幻的投影。
“我昏迷了多久?”拉菲拉問。
“不到一天。很幸運,您的狀態已經平穩下來,也得到了本地人的救助。”
“實在抱歉,給您拖后腿了,騎士王陛下。”拉菲拉嘆了一口氣。
“不不不,該道歉的是我,是我魯莽輕率地把您帶進我一無所知的險地,才會讓您遭遇如此折磨。”周培毅真心誠意地道歉,“萬幸您無恙。”
拉菲拉沒有與周培毅爭論責任劃分,她努力從毯子下坐起身,倚靠在墻邊,沉重的頭顱和模糊的雙眼,都在阻止她清醒,但她還是努力想要確認自己的狀態。
“我感受不到我身體里面的場能了......這是為什么?”她馬上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出聲詢問。
“這座星宮上存在特殊的規則,禁止場能和能力者的存在。”周培毅解釋道,“只有天上的月光,還有地脈之下神子的心臟,能夠多多少少釋放一些微弱的力量。本地人就靠著這些小小的恩惠,建立起了村莊聚落。”
“我的暈厥,也與此有關嗎?”
“應該多多少少脫不開干系,但主要的責任還是在我,我貿然闖入這里,讓您并不算堅實的體魄遭遇了過度沖擊,才會讓您置身險境。”周培毅再次致歉。
“我現在沒事了,騎士王陛下。”拉菲拉寬慰他說,“但無法使用場能......我似乎沒有什么用處。”
“我還用的上您的智慧,拉菲拉夫人。”
“那您實在是過譽了,陛下。”拉菲拉擠出一個笑容,“您的力量,還能在這片土地上發揮作用嗎?”
“我可以,這片土地不會抑制我使用我的能力。”周培毅倒是沒有說自己場能不足的事,“而且,圣劍也能發揮作用。”
“那便是萬幸了。”拉菲拉長舒一口氣,“您剛剛提到了本地人。”
“是,這里像是有自然形成的村落,有著原生的本地人類。雖然他們身體里面沒有場能,雖然他們使用的語言,我居然可以聽得懂,但我能看得出來,這里的人不是投影出的幻象,像是真實存在的人類。”周培毅不解地說。
“讓我猜猜看,騎士王陛下。”拉菲拉輕聲說,“這里的人皮膚顏色比伊洛波人更深,他們的眼眶更加深邃,頭發有著天然的波浪,面容像是刀削一樣。他們會穿著淺色的長袍,騎著高大的駱駝,以月亮作為崇拜神明的象征。”
周培毅不由得一愣,然后點頭說:“確實如您所說。您知道他們是什么人嗎?”
拉菲拉撫摸著自己身上的羊毛毯,在一些西斯帕尼奧貴族家中常有類似的裝飾,這些裝飾往往有著千年的歷史。但無論是粗鄙的貴族領主還是他們胸大無腦的太太,都從來不在意這些裝飾的由來。
“他們說的語言,是不是也非常接近西斯帕尼奧語?”拉菲拉又問。
“還真是,我居然能聽得懂,雖然我的詞匯量非常匱乏,但正常交流是沒有障礙的。”周培毅說。
“那答案就非常明了了,騎士王陛下。”拉菲拉不無感慨地說,“我們確實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曾經存在于伊洛波,但又被毀滅的世界。”
經過拉菲拉這么一提醒,周培毅也回過味來:“您是說......異信者?”
“我們都生存于沒有異信者的時代,騎士王陛下。”拉菲拉說,“早在千年之前,‘偉大’的十二代神子就毀滅了異信者的廟宇,屠殺了他們的城市,將他們存在的證明付之一炬,只留下明內沙吾爾城作為他的勛章。”
“他們還沒有完全消失......居然在這星宮里面保留下了火種嗎?”
“也許是最后的鏡花水月,空中樓閣。也許,是新的希望。”拉菲拉搖了搖頭,“誰知道呢?”
周培毅胸口,那枚黑曜石的匕首輕聲鳴叫,發出了只有周培毅的心臟能感知到的悲鳴。
這個世界會是屬于異信者的天國么?他對此表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