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休息之前，必須得妥善處理好陽城與萬妖山事宜，否則付出的犧牲悉皆會付諸東流。
無塵尊者跳下蓮臺，讓牧云坐于其上。
牧云服下生骨丹和大還丹，附身靈術(shù)的副作用一直持續(xù)，體內(nèi)奇經(jīng)八脈和筋骨不斷重生。
癢和痛兩種難以忍受的感覺，同時在體內(nèi)交替進(jìn)行。
牧云面不改色心不跳，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玉虛子將錦玉帶進(jìn)清水峰洞府，先幫她穩(wěn)住靈識之海，避免發(fā)生更糟的情況。
他留給眾人的玉佩可以兩相交流，注入一縷真氣，找到身處千里之外的黃羽。
黃羽飛行速度極快，最適合運送傷員。
清水峰的法陣已經(jīng)撤除。
一道煙塵般的能量降臨峰口，凝聚成人身，赫然便是狡黠的妖狐王。
“牧先生，本王特來恭喜你戰(zhàn)勝萬靈妖仙。”
“不用做表面功夫，直接談?wù)隆！蹦猎浦袣馐恪?p> 妖狐王感應(yīng)不到牧云的本源氣旋，知他修為破滅，重歸凡人行列。
“牧先生，你做的這些值得嗎？”
牧云的價值觀和妖狐王截然不同，正如兩個世界的人，互相之間難以理解對方。
“為黎民百姓而戰(zhàn)義不容辭，沒什么值不值得。”
“你殺了大妖王，自己苦心修行來的修為也化為泡影。必須從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重頭再來，不會覺得痛苦嗎？”
“睚眥妖仙也會重新修煉，在下只是陪他罷了。”牧云很豁達(dá)。
妖狐王沉吟良久。
牧云也沒言語。
“本王曾跟大妖王提過，與你形影不離的姑娘是你的弱點?！毖醯?，“她還好嗎？”
“睚眥擇地重生之前，以妖仙修為沖擊了玉兒的靈識之海?！?p> “這倒是本王的過失了?！?p> “你的過失很多，已無法再細(xì)數(shù)，不過這陽城百姓和萬妖山都需要你?！?p> “我還以為你嫉惡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毖跏謸u折扇，明明牧云只是沒有修為的凡人，卻依然看不透他。
牧云嘴角揚起：“在下是曾跟各路人打過交道，做過買賣的酒商。除了有少年熱血，也懂得靈活變通?！?p> 說到酒，妖狐王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牧先生，你邀來佛道仙山助力，不惜代價攻打萬妖山，究竟想達(dá)成什么目的？”
“萬妖山的妖族讓出通往南部村鎮(zhèn)和河流的道路，供陽城百姓通商。除此以外，不得侵?jǐn)_過路客商和百姓?！?p> “我們?yōu)槭裁匆猓俊?p> “不同意就得準(zhǔn)備好后事了?！蹦猎朴米钇届o的語氣，說出了最狠的話。
“真是不明白，本王為何會怕一個連氣旋都沒有的凡人。”妖狐王道，“既然牧先生有誠意，我愿意接受這個和談條件。”
牧云并不天真，不會輕信狐貍的言語。
“你只是萬妖山一個峰口的王，能代表別人嗎？”
“妖族行事風(fēng)格簡單粗暴，誰是最強(qiáng)者，我們就會臣服于誰?！?p> “如此說來，你是這萬妖山的最強(qiáng)者了？”
妖狐王笑容燦爛。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展露笑顏，雌雄難辨的臉龐，看起來魅惑力十足。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把我當(dāng)成了棋子。”牧云閉上雙眼，并非裝深沉，而是身體各處傳來的癢和痛實在難當(dāng)。
“牧先生，我愿意讓出縱貫萬妖山的五十里地界作為通路，保妖族不侵?jǐn)_過往客商和平民，”妖狐王不想笑，可是笑意難止，“無論牧先生何時來訪，我都會敞開懷抱歡迎你?！?p> “我相信你?！?p> 又是一陣沉默。
“牧先生，你想必很痛苦吧？”妖狐王能感應(yīng)到牧云體內(nèi)持續(xù)不斷的破壞和修復(fù)過程。
即便只是出現(xiàn)在感知中，也能想象其中的痛苦。
他之所以沒挑明，就是想看看牧云的忍耐極限在哪里。結(jié)果是他沒能沉住氣，主動提及了牧云傷勢。
這次的無聲較量，妖狐王又刷新了對牧云的認(rèn)知。
牧云想起失去摯友的夢魔，開口索要了雷云峰。
只要他提出的條件，妖狐王無不應(yīng)允。
妖狐王雖是萬妖山現(xiàn)存最強(qiáng)者，不過想要整合各大峰口，也需要些時間。先行告辭離去，約定明日正式簽訂契約。
牧云乘蓮臺飛進(jìn)洞府，看見仿若睡下的錦玉，心中一陣絞痛。
青魚散人帶他成為修仙者，又讓女兒和自己簽訂生命共享契約，屢次救他的性命。
仔細(xì)回想，牧云基本沒為她做過什么事，甚至連她的喜歡也無法回應(yīng)。
虧欠得太多，令牧云心生愧疚。
“玉虛子道長，玉兒情況如何？”
玉虛子聽到牧云的聲音，轉(zhuǎn)頭低聲道：“錦道友靈識之海破裂，除了求助仙人，只有普陀山秘法能夠醫(yī)治。”
“聯(lián)系到黃羽了嗎？”
“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只要他一到，貧道就讓他帶錦道友去普陀山接受治療。”
“貧僧代牧施主陪護(hù)，蓮臺先留給你。等你忙完陽城事務(wù)，再來普陀山歸還便是。”
牧云沒有異議。
他修習(xí)了軒轅玉華改良的易經(jīng)八卦，能夠窺探天機(jī)。只是牧云有自己的想法，從不肯占卜前程。
清水峰高處傳來嘹亮啼鳴之聲。
玉虛子道：“黃道友回來了?！?p> 暗中拈訣，使錦玉飄浮于空中，緩慢飛出洞府。
黃羽幻化人形，問道：“萬靈妖仙呢？”
“我用誅仙陣把他斬了。”
夢魔嚇了一跳。
他內(nèi)心中無比希望牧云能勝過萬靈妖仙，可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切實際的想法。當(dāng)真變成現(xiàn)實，便有種夢幻感油然浮現(xiàn)。
打自己一巴掌，痛覺提醒夢魔，眼前所見即為現(xiàn)實。
他不想問牧云是如何做到誅殺妖仙這種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而是問道：“牧先生，您幫我要了雷云峰嗎？”
“我已經(jīng)跟妖狐王談好，以后你就是雷云峰妖王。”
“牧先生萬歲！”
“不要亂叫，會給我惹麻煩。”
“人皇老兒又管不到陽城，怕他作甚！”
牧云搖了搖頭，不再理會歡呼雀躍的夢魔，轉(zhuǎn)頭看向黃羽：“黃大哥，拜托你帶玉兒和無塵尊者去普陀山?！?p> 黃羽這才注意到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錦玉：“錦施主怎么了？”
“路上細(xì)說，”無塵尊者道，“貧僧跟你一同前往普陀山。”
黃羽意識到出了大事，變回大鵬本體，讓無塵尊者和錦玉坐到背上。
玉虛子不像牧云那樣抵觸知曉未來之事，叮囑道：“回普陀山之后找雪芙尊者，她有辦法醫(yī)治錦道友。”
牧云聽到雪芙尊者，不再有觸電般的感受。
他經(jīng)歷過生死，見證了錦玉的付出，對愛有了與以往不同的理解。
愛不是占有，而是奉獻(xiàn)。
黃羽道：“牧施主放心，我沒能在與妖仙的戰(zhàn)斗中幫上忙，一定會用最快速度，將錦施主送到普陀山，交給雪芙尊者?！?p> “拜托了?！蹦猎迫斫罟侨晕从?，無法走下蓮臺，目送金翅大鵬飛上九天。
玉虛子拱手道：“牧道友，貧道此行的任務(wù)之一已經(jīng)完成。想開設(shè)道觀需占用峰口，得去和妖狐王洽談，恕貧道不能陪你進(jìn)城了?！?p> 盡管玉虛子很敬佩牧云的拼勁和熱血，不過他此行下山的真正目的，是要在萬妖山建一座延續(xù)道家香火的道觀。
“羅陽峰距離陽城最近，最適合開設(shè)道觀。道長可與金面大王交涉，讓他遷至蛇盤峰，繼續(xù)做他的妖王?！?p> “多謝牧道友指點了?！庇裉撟踊饕魂嚐熿F，消失在清水峰。
夢魔感應(yīng)不到牧云的氣旋，只要他想，似乎可以輕松碾死牧云。
剎那間，這種想法變得極其誘人。
“牧先生，你有許多優(yōu)點，但同時也是你的缺點?！?p> “我信任你，哪怕錯了也無怨無悔?！蹦猎菩Φ煤軓娜?。
他從沒將生死看得太重。如若命該如此，坦然接受即可。
夢魔想起牧云高抬貴手之事，心中殺念陡消：“牧先生，本王給你個忠告，正如永遠(yuǎn)不要把背部交給猛獸一樣，絕不可再輕信不知底細(xì)的妖族?！?p> “我選的路，絕不會后悔。”牧云笑道，“正好你有空，陪我進(jìn)陽城逛逛?！?p> “牧先生，你還真是神經(jīng)大條。換作是我，絕不會和表露過殺心的人待在一起。”
“別婆婆媽媽了，咱們趕緊出發(fā)?！?p> 夢魔聽到牧云嚴(yán)肅的語氣，忽想起不久前對方才以借來的合體期修為殺掉了貨真價實的妖仙。
即便現(xiàn)在有傷在身，蓮臺護(hù)體，輕易無法傷他的情況下，被反殺的幾率實在太大。
夢魔不是傻子，很快考慮清楚利弊。又拿出謹(jǐn)小慎微的態(tài)度，護(hù)送牧云前往陽城。
邵正得知萬妖山的妖王同意讓出一條通商道路，喜出望外，立即提筆書寫告示，派衙門差人全城張貼。
“牧先生，你是佛門弟子？”邵正忙完手頭工作，詢問坐在蓮臺上的牧云。
“在下算半個佛門信徒?！?p> “怎么是半個呢？”
“在下不參佛經(jīng)，拜佛也只拜幾個，當(dāng)然只能算半個信徒了。”
“牧先生的說法，本城主還是第一次聽聞?！?p> “猴屬皆受斗戰(zhàn)勝佛恩惠，沒有登記在生死簿。牧某得靈猴長老收養(yǎng)長大成人，不可不敬。后得綾羅仙子撰寫的秘卷之書傳授，習(xí)得世間千余種靈術(shù)仙法，亦不可不敬?！?p> “原來牧先生敬的不是佛門，而是對你有恩之人?！?p> “不盡然?！?p> 邵正拱手道：“本城主敬僧道，更敬先生。”
牧云沒想過做英雄，也沒想過接受誰的致謝。
“阿彌陀佛?！?p> 佛祖法號脫口而出，仿佛不說就對不住座下蓮花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