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柱和夢魘柱都只能被動防御。
河洛城里的極惡柱,和前兩根毒柱有本質區別。它在百余年間吸收了磅礴的邪惡之力,可以幻化人形。
一襲黑色長袍,肩頸處隱有黑氣縈繞,雙眸中沒有眼白,瞪視著闖進禁地的牧云。
牧云身上有大蛇柱的氣息,也擁有五毒柱的力量。只是再怎么感應,也不認為是五毒柱幻形。
“你是何人?”
“我是來除掉你的。”牧云開門見山。
“你倒是爽快。”
極惡柱抬起右手,一縷黑煙凝聚成形,幻化為一柄通體赤紅的長刀。
牧云召出虎魄刀,二話不說,和極惡柱戰在一處。
銀色刀身和赤紅刀身相遇,火星迸濺,發出連串清脆爆響。
落葉刀翩若驚鴻,招式精妙利落。與尋常刀法相同,只有進攻,防御力稍弱。
極惡柱的刀法則不同,不僅攻守兼備,而且在和牧云的碰撞中絲毫不落下風。速度和力量,以及身法進退,全部旗鼓相當。
牧云是以體術見長的修仙者,突然遇到強敵,感受到的不是阻礙和困難,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
人們常說無敵最寂寞。
其實不僅寂寞,而且很容易卡在瓶頸,難再有境界上的長進。
牧云自從跟蛙俠學會落葉刀法之后,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利。
一朝遇對手,立刻感受到了刀法中的不足之處。如若不是和極惡柱對敵,很容易自認為天下無敵。
牧云動態視力極其出色,暗中觀察極惡柱的刀法套路,瞬間在靈識之海中過了一遍,旋即將其化為己有。
極惡柱很快占據上風。
一招飛云逐月,斜劈牧云肩胛骨。裹挾風雷之勢,不躲避的后果就是被斬為兩段。
牧云瞬息抬起虎魄刀,橫向格擋,化解極惡柱的迅猛斬擊。
“你這小子,竟然偷了我的招。”
“活到老,學到老。何況我還年輕,多學點東西準沒錯。”
“那你得叫我聲師祖爺爺。”
“我是你爺爺。”
極惡柱漆黑眸子中燃起怒火,刀法變得更加快速,徑取牧云要害,想要將其立時擊殺。
牧云用新學會的格擋技巧,閃避攻擊的同時,暗中留心對方的進攻套路。
極惡柱只會刀法,久攻而不下,難免心浮氣躁。
他吸收的都是來自人類負面的情緒力量,不知斗志為何物。一旦陷入被動,就會茫然無措。
原本天衣無縫的刀法,開始出現細微的破綻。
牧云并不急于反擊,繼續且戰且退,偷學極惡柱的獨門絕技。
極惡柱看穿了牧云的心思,不想將絕學泄露給敵人,果斷拉開距離,轉而開始運轉魔力,用術式發動攻擊。
幾根帶著黑氣的毒刺從地面突出,仿佛活過來的長蛇,從四面八方攻擊位于核心的牧云。
土系靈術的防御力最強。
牧云消耗一道太上金符,右手變為石頭形態,猛力擊入地面。
巖石凝結而成的球體,將牧云包裹起來,阻擋住毒刺的攻擊。
極惡柱沒想到牧云不僅近身戰出色,靈術也毫不含糊。
他起了嫉妒心,雙手黑光縈繞,發射五枚元素球,鎖定牧云氣息。
牧云的土系靈術消散,見五種顏色的元素球向他沖過來。再度消耗一道太上金符,發動自然屏障,將元素球變成了純凈能量,不再具備攻擊力。
極惡柱臉上現出冰冷笑意。
他本就是被辰星人創造出的魔體,盡管力量強大,但思維方式還是停留在初級階段。
唯一清晰的事,便是能夠克制法陣的力量。
極惡柱全身散發黑光,禁地中溫度驟降幾十度,寒氣迅速凝結。
數千桿寒冰長槍沖出,朝著牧云飛了過去。
巨巖闕擋不住這些寒冰長槍。
猛磕太上金符,順勢發動萬劍歸宗。劍影如梨花亂舞,轉瞬間將空中的寒冰長槍切成了粉末。
禁地中仿佛下起了雪。
極惡柱發現了牧云發動靈術的蹊蹺之處,笑道:“原來你只能依靠外力發動靈術,難怪總覺得你不夠強大。你的鬼把戲已經被我看穿,等著受死吧!”
牧云掌握數千種靈術,沒必要學習極惡柱的旁門左道,化被動為主動,向對方發起了攻擊。
鋪天蓋地的風,瞬間席卷禁地。
他仍記得在夢魘柱里邊遭受的十八種酷刑,借助極惡柱的寒冰領域,讓風刃的威力更勝一籌。
風刃中攜帶著不易察覺的三昧真火,瞬間接近正洋洋自得的極惡柱。
他沒想到風刃只是幌子,當三昧真火燒到身上時,方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急忙一揮袍袖,化作塵煙飄到遠處,躲開一次足以對他造成傷害的攻擊。
牧云的舉動,進一步激怒了他。
極惡柱的頭發倒豎,全身釋放出濃烈黑光,禁地的一切都開始消散。
牧云感覺到不對勁。
這種力量并非來自于極惡柱,而是更深層次。莫說靈術無法抵御,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難以與之抗衡。
牧云沒有猶豫,立刻逃出了禁地。
極惡柱的潛意識中清楚自己有一種可以毀天滅地的力量,但他并不清楚,這種力量連他自身都無法掌控。
意識到不妙時,禁地已經無處立足。
他沒有辦法,只能像牧云一樣,從屬于他的空間中逃離。
極惡柱的力量隨著離開禁地,開始迅速衰減,對惡念的增幅和掌控,也像冰雪消融般瓦解。
他再也講不出話,身體逐漸變得僵硬,回歸了原本的雕塑形態。
牧云沒有學全極惡柱的刀法,見它失去了力量,心里確實有幾分可惜。不過天地本不全,有點缺失,或許才是人間常態。
他召喚出太阿劍,挽了個劍花,瞬息間將極惡柱切成碎片。
如若再給極惡柱數百上千年的成長時間,它會成長到極其可怕的地步。只可惜在力量未成型前,碰到了牧云。
黑色雕像掉落在地面,碎片開始融化,化作煙霧消彌于無形。
這種現象表明,五毒柱并不屬于玲瓏世界。一旦維系形態的魔力消失,也會跟著化為無形。
他轉頭看向廣場,還有幾個食尸者在一如既往的啃噬尸體。
這些人成了河洛城黑暗面的犧牲品,即便極惡柱的力量消失,他們也難以再回歸到人類族群。
食尸者本就是可憐人,最終卻要迎來覆滅。
生活從來沒給予過他們希望,末了又悄無聲息地帶走一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若沒有窺見天機,難于逆天改命。
這就是不公平的最直觀體現。
牧云嘆了口氣,施展輕身術,返回護法寺。
……
眾人一見到牧云,立馬圍上來問東問西。
牧云想起進城時仙人說他是極惡柱克星,講述禁地里的斗技和斗法,總覺得還不夠過癮。
他總覺得忽略了某個細節,但沉浸在眾人的喜悅當中,一時半會沒有想起。
“既然極惡柱已被毀滅,不如召喚一場洪水淹了河洛城,讓它重新開始。”黃羽的提議還是簡單粗暴。
常年被邪念控制的人,再度重回秩序之內,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毀滅自身,另一種是給他人帶來災難。
黃羽的提議并沒有錯,而且可以省去許多精力,讓過往消失在水面之下。屆時嶄新的河洛城建立,無人會回憶起這段荒唐的歷史。
溫長河立即提出了反對意見:“我們不能用惡念對抗惡念。城中肯定有人性未泯之人,無情地將他們全部抹殺,一旦傳揚出去,諸位的名聲可是會大打折扣。”
黃羽語氣緩和了些,笑道:“你莫當真,我就是發發牢騷。”
“這次可以攻擊城主府了。只要擒住寧布,河洛城的太平很快就會到來。”
“為何?”羅烈聽不明白。
“寧布是河洛城的最強者,只要能擒住他,其余人更是不在話下。所謂殺雞儆猴,正是此理。”
“你獨立尋找五毒柱,實在辛苦。這次就交給我們吧。”
黃羽按住牧云肩膀,阻止他起身。
自從毀滅夢魘柱后,牧云確實有些許疲倦。只是近幾日心情大好,早已掃凈心中陰霾。
他本想跟去城主府,終究拗不過眾人,決定留守護法寺,等待伙伴凱旋而歸。
酒在心情舒暢的時候更顯美味。
不覺一壇酒下肚,想起還差兩根毒柱就能破除五毒柱,對牧云來說,無疑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身后傳來腳步聲。
牧云沒有轉身,僅憑氣味便知來者何人。
“我猜到了,你就是極惡柱的守護獸。”他說的輕描淡寫。
正是剛才的一壇酒,令他想起缺失的環節。
二十年生活在河洛城,卻能完全不受極惡柱影響。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他和極惡柱淵源頗深。
溫長河沒有去城主府,印證了牧云的猜測,因此聽見腳步聲,便挑明了他的身份。
“你在哪個節點懷疑到我?”溫長河問。
“我進城時曾遇見一位仙人,他說無欲無求,方能不受極惡柱影響。你并沒有拋棄七情六欲,卻可以始終保持清醒地生活在這里。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令人產生懷疑。”
溫長河暗自敬佩牧云的邏輯分析能力,對于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他不自覺產生了畏懼。
“你想如何處置我?”
“處置?何出此言。”
“我身為護柱獸,理應和極惡柱共存亡。你擊敗了他,贏我也是不在話下。”
“這里沒有護柱獸,只有牧云和溫長河。”
溫長河沒有說話,把感動留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