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七度日夜更替,人間不覺已逾七年。
魔王蕭胤和女帝蕭凰的紛爭,一直持續至今。
戰火只在夏國境內,并沒有蔓延到周邊小國。
巫國向來閉塞,不知天下局勢。直到自稱夜燼的魔人闖入,掀起了前所未有的軒然大波。
酋長和大巫聯合對付夜燼,不光沒討到好處,還被打到身受重傷,不得已下達勇士令。
巫國雖是小國,然而歷史悠久,民間散落諸多能人異士。
亂葬崗附近的小石村,就有一個眉清目秀,長著娃娃臉的年輕人接了勇士令。整裝準備出發前往巫都,降服闖進巫國的魔人。
他與鄉親們告別之后,來到臭名昭著的亂葬崗,尋找一個實力強悍的家伙。
那群討人厭的禿鷲不在院中。
木門緊閉,通過窗口望進去,可以發現屋中沒人。
麥樂循著木屋和小院東側的土路穿過去,打眼一瞧,看見亂葬崗中冒出的白煙。
巫國擁有神秘的傳統文化,但也受到大夏國沖擊,大多聽過祖墳冒青煙的典故。
亂葬崗附近的兩座木屋,近幾年只生活著兩個人。
一個看墳怪老頭。
另一個是個年輕才俊,傳言說是古怪老頭的侄子。
陰謀論者堅定的認為是怪老頭給年輕人下了迷魂藥,才會一直陪他待在亂葬崗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長相頗為出眾,至今也沒謀到個婆姨。
麥樂也是常人眼里的怪人。
他從小就與水格外親近,能夠將它們整合成各種形狀,甚至能在夏日凝結成冰。
三四歲的時候,隨手一揮,便將一整缸水輕松喚醒,澆到了欺負父母的村霸頭上。
父母被嚇得不輕,趕忙向村霸連聲道歉。
村霸怒從中來,想要暴揍麥樂一頓,結果發現身體被凍在地面,壓根動彈不得。
及至晌午,麥樂方才化開村霸身上的玄冰。
村霸灰溜溜跑走,后來又妄圖偷襲過一次,被麥樂再度凍住,自此再沒有找過麥家人的麻煩。
父母見識到麥樂的能力,不由得又喜又憂。
巫國信奉巫術,酋長掌握實權,地位卻是及不上大巫師。
麥樂沒有身家背景,除非攀上高枝,不然出眾能力就會被視作威脅。
他們一介平民,祖輩替地主放牧耕田,只好告誡麥樂,讓他盡可能低調行事。
十幾年間,麥樂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伙伴們相處。
直到亂葬崗附近木屋的年輕人到來,機緣巧合下,才找到了真正的知己。
他自認對水元素的掌控接近完美,然而與時葉相比,還是有細節處的差距。
每次都提醒自己要注意,到了釋放巫術的時機,依然還是會出現偏差。
更令麥樂欽佩的是時葉全屬性元素精通,而且還能召喚出栩栩如生的元素龍。
他們兩個在人跡罕至的亂葬崗土山,用元素巫術捕捉了不少獵物。
架火燒烤,暢談心事和生活中的趣聞。
幾年來建立了極其深厚的友誼。
亂葬崗中多了一座新土堆砌的墳頭,前邊立著一塊用石頭做成的墓碑,上邊的文字不難辨認——家叔時鷲之墓。
大約半個月前,時鷲開始變得喜怒無常。
麥樂研習多年巫醫術,被請來幫時鷲瞧病。觀瞧面色,探查脈象,知其命不久矣。
這半個月麥樂沒來過亂葬崗,非是他不想,而是時葉想安穩送老叔時鷲最后一程。
平素喜歡朝他亂叫的禿鷲群分布在幾個土丘之上,各個無精打采,盯著燒紙錢的時葉。既不叫,也沒有任何動作。
時葉將一個花花綠綠的紙女人投進火盆,低聲道:“老頭子,我幫你問過許多女人,她們不僅不愿意和你困覺,還把我當成了瘋子,險些被抓起來。既然活著的時候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我給你燒個漂亮的女人,你在冥府中快活享受吧。”
麥樂聽到這句話,險些爆笑出聲。
他怎么也沒想到,古怪老頭臨終時,竟然會為自己多年的獨居感到后悔。
“來都來了,給我老叔燒點紙錢吧。”時葉聽見熟悉腳步聲,知道是摯友麥樂到來。
麥樂緩步走到時葉側后方,拿起一疊紙錢,燒給活著時沒少給他冷眼的古怪老頭。
“真沒想到,老叔一個寡居百多年的人,也會在臨終時渴求女人。”
“如果他成了家,或許就要后悔當初不該結婚了。沒經歷過的事,總會對人有著莫名吸引力。”
“你說的話都快接近哲理了。”麥樂撿起一根樹枝,挑動紙錢,讓火燒得更旺。
時葉笑了笑,沒有接話,過了陣子說道:“我給老叔養老送終,算是了了心愿。今天將會離開亂葬崗,去見識一下外邊的世界。”
他本以為麥樂會感到傷心,沒成想看見了對方臉上的欣喜表情。
“我來就是想邀你跟我一起去巫都。”
“去巫都做什么?”
“夜燼來到了巫國,鳩占鵲巢,給巫都帶來了大動亂。”
時葉初聽到夜燼的名號,問道:“夜燼又是什么?”
“夜燼傳聞是被夏國人皇蕭胤創造出來的魔人,不是名字,而是他們的統稱和代號。”
“你的意思是有個魔人闖進了巫都,搞得那里沸沸揚揚?”
“你常識不夠,悟性倒是很高,一點就通。”
“我回去收拾行李,咱們今天就出發。”
“它們呢?”麥樂看向土丘上停立的禿鷲。
“禿鷲是有靈性的動物,知道誰對它們好。老叔駕鶴西去,它們也要回歸自然了。”時葉拍了拍手上的土,笑道,“我想去外邊闖蕩一番,可沒工夫照顧它們。”
禿鷲仿佛聽懂了時葉的話,朝著新土堆和時葉啼鳴幾聲。
領頭的撲閃翅膀,振翼高飛。
其余禿鷲緊隨其后,離開了生活多年的亂葬崗。
它們和這里的唯一紐帶就是時鷲。他的離去,也代表著時代的終結。
亂葬崗不會再有禿鷲出沒,也不會再有古怪的看墳人。
時葉和麥樂并肩站立,望著遠去的禿鷲,心中竟有幾分失落。
無論時鷲的性格有多么古怪,也真切地陪伴他們數年。
故人西去,難免傷感。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些長相奇特的大鳥,時葉方才收回視線,率先向木屋走去。
麥樂看著兩座精致木屋,說道:“等你走了,附近村落的村長就會來搶奪這片亂葬崗和土山。”
“這是塊好地界,能供給村民野貨,好過徒勞荒廢。老叔九泉之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麥樂持不同觀點。
他印象中的看墳老人時鷲油鹽不進,而且抗拒外人進他的地盤。
時葉沒有再談尚未發生的事,走進時鷲的屋子,掀起竹床,從暗格中取出一個黑木盒子。
麥樂的注意力瞬間被木盒吸引:“這是老叔給你留下的遺物?”他自然而然想到了法寶之類的東西。
時葉打了個響指,鎖住木盒的銅鎖應聲彈開。摘下銅鎖,開啟了盒蓋。
里邊都是些破舊的小玩意,還有黑白兩色布玩偶。
時葉拿走玩偶,順勢收進玉葫蘆之中。
看墳老人害怕玩偶會蠱惑時葉,言稱暫時保管。直到臨去世時,才告知時葉它們的下落。
麥樂本以為會看到稀世珍寶,結果只是些小玩意,不禁覺得有點掃興。
時葉蓋好黑木盒子,將其遞給麥樂:“這個盒子能屏蔽法寶的能量波動,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今天我把它轉送給你。”
麥樂喜出望外,含糊說了聲感謝,端到面前仔細觀察木盒。
木盒表面有一圈極小的刻印文字,古文字形體,似乎和符箓有關。
正是這些符印般的文字,使得木盒具備屏蔽能量波動的功效。
麥樂把一顆珍藏的定水珠放進去,果然無法召喚,驗證了他的猜想。
“沒想到老叔還有這么件寶貝。”麥樂很想要黑木盒子,又覺得它太貴重,想要歸還牧云,“這東西不僅貴重,而且有紀念價值,還是你留著合適。”
“你我是摯友,又何須分得那么清楚,而且我有類似法寶,實在用不到黑木盒子。”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這才對嘛。”時葉展露笑顏。
院墻外不知何時站著個穿布衣的女子。
女子身量不高,臉上長滿雀斑,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梨渦。
她是麥樂的青梅竹馬,名叫穆玲。
麥樂見到她,立馬打了個寒噤。
他要出遠門的事,刻意向穆玲隱瞞,生怕她要跟著去巫都。
穆玲略懂武技,然而沒有任何巫術基礎,貿然接觸神神怪怪的東西,反而容易惹火上身。
麥樂和穆玲已有婚約,而且自幼對她有所懼怯。看見她略顯慍怒的模樣,根本不敢直視她的雙眼。
時葉打開木門,笑道:“我們要去巫都,你要不要同去?”
穆玲白了麥樂一眼,轉頭面向時葉時,又露出和善微笑:“巫都是個好地方,自然是要同去。”
“那你趕緊回去收拾行李,再到木屋集合。”
穆玲有點不信任二人,視線在他們臉上掃過,假裝威脅道:“你們最好別騙我,不然我就是獨行,也要到巫都找你們算賬!”
麥樂聞聽此言,知道巫都之行是非帶上穆玲不可了。
眉毛尾端不自覺向下垂,臉龐看上去活像個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