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城。
女帝接到情報,將蕭漢喚至御書房。
只有母子二人密談。
“假如你父親被魔族同化,你會作何感想?”女帝開門見山。
蕭漢愣了一下,接著反問道:“母皇為何會懷疑父親?”
“只是一些猜想。”
“我認為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何以見得?”
“即使父親血脈和身份復雜,只要初心未改,便是玲瓏世界的圣人。”
正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女帝沉吟良久,方才真正領悟為何牧云極度推崇年紀尚幼的蕭漢。
有些人的天賦,從一開始便會顯現(xiàn)。
……
嗔回到府中,秘密派遣手下魔人刺探影的消息。
不多時,魔人回歸府邸,回報影不在府中。
嗔吩咐魔人先行離開,獨自思忖道:
“影是最后見到魔王大人的家伙,他為何沒在府中?還有和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幾分真實。”
沒人能給他答案。
魔族意識中優(yōu)先考慮的永遠是自己。
假若受到毀滅烈焰永久灼傷的蕭胤真要被轉生魔王遺棄,那這世上就只余下牧云一個轉生魔王。
他之所以忌憚魔王蕭胤,原因在于對方擁有仙級實力。
如若轉生魔王真打算依托牧云歸來,最后的一點忌諱也會消失不見。
“素聞景想要吞噬轉生魔王,有沒有法子讓他當這個出頭鳥,我坐收漁利呢?”嗔并沒覺得自己的想法幼稚,而是認真思量,想要找到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又想到了和。
雖然和的實力在夜燼中處于中游,但他是個十足的陰謀家。
經(jīng)常會蟄伏起來,然后做出扮豬吃老虎的驚人之舉。
單論謀略,和的能力甚至在景之上。
凡是有益于我的人,皆可作為盟友。
嗔想通了這點,沐浴更衣,親自去尋找和。
無論需要付出多少,他也要與和結成同盟,以備后續(xù)變局突圍。
和沒有急著行動,站在走廊觀賞雪景。
“和,你果然在府。”嗔看見和,隔著老遠主動打招呼。
和面現(xiàn)微笑:“你是第三個來找我的人。”
嗔并不意外。
魔人之間沒有情感,全靠利益維系同盟關系。
都是一般黑,誰也別說誰。
“試問只要是有點追求,誰不想和你合作?”
“你把我捧得太高了。”
“我這是實事求是。”嗔一個瞬身行至走廊,低聲問道,“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
“看你能拿出多少誠意了。”
“我是直腸子,不喜歡拐彎抹角。在吞噬魔王之前,我會始終維護你。至于最終誰是最大贏家,到時候各憑本事。”
和笑而不語。
嗔身為夜燼統(tǒng)領,對每位成員都足夠了解。
這是和認真思考時的表現(xiàn)。
“我可以立時給你答復。”
“意下如何?”
“咱們強強聯(lián)手。”
嗔伸出右手,點向和的左胸口。
一顆魔種通過指尖進入和體內。
這是魔族締結盟約的常用方式。
牧云和善、艷的口頭結盟,才是罕見現(xiàn)象。
梅花城不復有梅花,不禁令人感傷。
牧云化身為惡,頭戴白色笑臉面具,站在積雪頗深的林地,觀望早已枯死的梅樹。
“惡,你要不要來點?”艷正在吞噬被俘獲的魔人。
掃清最后一批,梅花城中便不再有魔人存在。
牧云起了個惡的代號,但他人格中的善良,永遠不會被仇恨和厭惡所泯滅。肆意殺戮帶來的負面情緒會逐漸積累,從而使得身心俱疲。
善和艷完全不會,反而樂在其中。
隨著幾個城池被屠戮,艷的實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
甚至到了飛升的地步。
善有個奇怪的習慣,就是總要從牧云這里索要一些至暗源力。
至于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奧秘。
牧云不感興趣,也不想去深究。
艷吞噬掉最后一個魔人,站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惡先生,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隨著她的實力逐步增強,牧云對她隱約的抵觸便愈發(fā)明顯。
并非來源于景,也不是刻意疏遠,而是來自更深層次的情緒。
或許可以稱之為本能。
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也不會發(fā)生無緣無故的恨。
牧云時常會凝神感應艷,可還是沒能找出這種特殊感覺從何而來。
“從龍城開始算,咱們已經(jīng)屠了九座城池。你們感覺如何?”
“我還好。”善聳了聳香肩。
艷用長舌舔了舔鮮紅嘴唇,說道:“我能感覺到力量越來越強大。如果還有更多魔人可供吞噬,可就太好了!”
善看向戴著白色面具的牧云,問道:“惡,你感覺如何?”
牧云拋出的問題,最終又回到了他這里。
無論他經(jīng)歷多少生死關卡,終究心存善念,寸草不生的殺戮始終縈繞于心頭。
他能感覺到正在向黑色深淵掉落。
可是想要最大程度緩解夏國和青龍軍的戰(zhàn)線壓力,又不得不進行無差別屠殺。
復雜想法,導致了精神內耗。
起初懷揣著仇恨,想要殺盡魔國的魔族。
如若他們手中沒有人族奴隸,牧云直接丟下一發(fā)戒炎鳳鳴。不去接觸那么多有血有肉的魔族,或許就不會心念疲憊。
然而本性難移,終究善心未泯。
縱使用了戒炎鳳鳴,難道真的不會陷入痛苦之中嗎?
牧云捫心自問,他做不到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冷酷無情。
否則他不會明知沒有結果,還要對云瑤一往情深。也不會為了保護錦玉,最終導致那場悲劇的發(fā)生。
更不會孤軍深入魔國,只為人族能少些傷亡。
有情有義是優(yōu)點,同時也是束縛他大肆殺戮的枷鎖。
某種程度上,他理解了反戰(zhàn)人士的心理。
牧云沒有正面回答善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殺你們嗎?”
“因為我們是魔女,吃了性別紅利。”善給出她認為的答案。
牧云被這個回答逗樂,只不過面容隱在面具后邊,僅通過視覺無法看到。
“你們體內都有巨大暗影,或許寄生著某種強悍力量。”
善和艷對視一眼,都不太相信牧云所說的話。
“既然我們有潛在威脅,你為何還要和我們合作?”艷搞不懂牧云的想法。
牧云將另有玄機的善和艷帶在身邊,只是想利用她們的性別紅利,吸引殺戮城中魔人。
只要她們體內力量仍未蘇醒,牧云便不打算和她們決裂。
牧云不善于應付女子,尤其是擅長媚術的魔女。
他很想旁邊有另外一位男士,以緩解和她們相處時的尷尬。
驀然,想到了黃羽轉交給他的那個玉凈瓶。
軒轅玉華精通易經(jīng)十六卦,足以洞破天機。
他的行動不會是無的放矢。
牧云讓善和艷先行休息。
獨坐在亭子里,召出了盛放著組織細胞的玉凈瓶。
縱使經(jīng)過凈化,意的細胞組織中還是蘊藏著令人不安的邪惡。
牧云擁有浩然正氣和至暗源力,別說是這種程度,就算再強勁百倍,心中也不會掀起絲毫波瀾。
幾根嫩芽出現(xiàn)在石桌上,繼而構筑成人形。
“我就猜到你把我們支開是想搞些鬼鬼祟祟的勾當,”善探頭看向玉凈瓶,“這里邊是什么東西?”
“意。”
“意?”善大驚失色。
“你們身為正派人士,為何會留存善的細胞?”
“我不是單純的正派人士,不受陳規(guī)戒律的約束。”
“你確實有點離經(jīng)叛道。換作尋常靈族,可不會跟危險的魔女合作。”善給牧云拋來一個媚眼。
牧云堅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也得用組織細胞復活當初在三山關時放跑的意。
善本想提醒牧云,他再怎么努力嘗試也是徒勞。忽而涌現(xiàn)看牧云出糗的打算,選擇閉口不言。
安靜坐在石桌旁,旁觀牧云的一舉一動。
牧云隨手一揮,去掉封住瓶口的能量層。
一股異常濃郁的邪惡氣息從瓶口沖出,甚至沖撞到了亭臺頂上的積雪。
噗噗噗。
幾個雪塊滑落,掉進地面積雪,發(fā)出沉悶聲響。
牧云使用最頻繁的是乾坤柱,所有增幅和抑制都由其引發(fā)。緊隨其后的是大蛇柱和夢魘柱。
時空柱更多用在魔封結界之中,偶爾也會用來對敵。
至于曾經(jīng)影響一座城鎮(zhèn)百年之久的極惡柱,發(fā)揮空間屬實有限。
積雪落地時的聲響給了牧云靈感。
他沒有停留在設想階段,很快將頭腦中的想法付諸實踐。
乾坤柱抽走另外三根毒柱的本源力量,盡皆注入極惡柱中。
強橫而又邪惡的氣息,從牧云周身向外溢出。
原本穩(wěn)坐在石桌旁的善,嚇得滾到了積雪深重的空地。
她蜷縮起身子,不敢再看亭中的牧云。
牧云掌心出現(xiàn)一縷猶如實質的黑煙,順著玉凈瓶口涌入其中。
須臾,意沉寂的組織細胞重新煥發(fā)生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分裂重組,構建出意的身體形態(tài)。
玉凈瓶撐不住,順著裂紋碎成數(shù)塊,清脆掉落在石桌之上。
艷感應到純凈而又強大的邪惡氣息,以為是某位魔王駕臨,謹慎地透過窗子觀望,發(fā)現(xiàn)亭中只有牧云。
不對,又多了一個人。
“尊貴的主人,意愿效犬馬之勞!”意仰頭看向牧云,眼神中滿是崇敬。
牧云看著稱其為主人的意,不禁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