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走到清泉旁邊,感知到清澈見底的泉水。
恍惚間,以為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靈泉山。
離開須彌山之后,他曾和小洛一同在人間流浪,飽經風霜,見識了人心的淡漠。
憑著一顆頑強的大心臟,逐漸融入并適應人族生活。
期間得到牧羊人的幫助,卻并不知曉他姓甚名誰,故此以牧羊人的第一個字為姓。
恰逢天空中飄浮著各式各樣的云朵,又取其中一個字。
兩者相加,成為了牧云的姓名。
彼時他身邊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與他相伴相生的五彩圣靈小洛。
未來在哪里,對當時的他來說是個模糊不清的概念。
甚至于在碧落崖被三個實力不算強的修仙者追擊,不得不跳崖謀求出路。
彼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
更加想不到,玲瓏世界中會出現恐怖谷這樣的存在。
神秘山洞是根據他的記憶衍生而成的空間,在感知中無限廣闊,其實可以容納他的只有身處的這方小天地。
清泉底部有能被感知的凝結能量,正是通往下一個空間的門鑰匙。
牧云猛然間想起在峨眉山的經歷。
他在結界中感悟到正義之炎,從而為戰勝轉生魔王奠定了堅實基礎。
無論是風雪嶺,還是如今置身的恐怖谷,都給了他很強烈的感覺。
只要能進一步理解天地間的奧秘,勢必會對他的戰斗大有裨益。
牧云跳進冰涼的河水中,猩紅色眼眸逐漸褪色,理智又回歸了頭腦。
他依然具備著殘忍嗜血的本能,必須用不動明王經加以壓制。
或許有能夠解決的方案,但是有時候面對陰暗的心靈,更需要嗜血的殺機。
他算得上半個圣心菩薩的弟子,亦有青龍居士的名號。
然而牧云向來不太信奉慈悲為懷,只要進入殺戮模式,必然要除惡務盡。
如果用佛教內的菩薩類比,他的行事風格,更接近于護法的不動明王尊菩薩。
以慈悲為懷的佛教中都有武力羅漢,何況他這種從不避諱殺戮的人。
右手觸及棉絮般的溫潤能量,縈繞于周身的水元素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戲院。
戲院的形制很獨特,紅木上的漆略顯斑駁。
牧云一下就認出了身處的空間。
黎穎的死是牧云不愿回憶的往事。
那曲很獨特的將神賦,一直烙印在他記憶深處。偶爾午夜夢回,會將他帶到人聲鼎沸的戲院,斷斷續續的唱腔,如今想起,仍覺百感交集。
“多愁善感的人,總是容易戀舊。”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戲院中傳出。
這聲音仿佛就在身邊,顯然是傳音之術。
牧云有一個很明晰的感覺,這個空間很像真實世界,也沒有對五感的干擾。
戲院里的人很可能是真實存在。
瞬身移動到戲院內部,光線昏暗,桌子上點燃的紅蠟燭,以及戲臺上的陳設都與鏡城戲院別無二致。
戲臺上有個人。
準確的說是個化好妝的戲子。
并非將神賦中的角色,而是一個臉上畫著白的丑角。
他見牧云進入戲院,原地打了個空翻,唱出一句別扭的戲曲臺詞。
好像不是人族語言,仔細分辨,方知對方有點大舌頭,講話含糊不清。
“你是不是聽不清我講話?”聲音從三樓的包廂中傳來。
牧云回過頭,在包廂中看到了小丑。
他沒有穿戲服,但是臉上的裝扮并沒有卸去。
戲臺上的小丑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曲。
桌面上的紅蠟燭燃燒殆盡,發出一陣輕響,隨即熄滅了光焰。
戲院中漆黑一片。
牧云在黑暗中,看到了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
戲院中人滿為患,仔細看他們的臉,發現是各種打扮的小丑。
并且變換的只有衣著,面孔和鼻子上的白沒有任何變化。
如果換作膽子小的人來到此地,非得被嚇出精神病不可。
怎奈牧云是個孤膽英豪。
莫說是戲院中突然出現的數百個看客,就是身處殘暴的妖魔叢中,內心都不會產生絲毫漣漪。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牧先生,看到這種恐怖荒誕的場景,心湖竟然毫無波瀾。”
“我又不是嚇大的,豈會怕你這些把戲?”牧云坐在唯一一個空位上。
這個位子很可能有陷阱,但是牧云渾然不懼。
身邊的小丑轉過身,微笑道:“您專程來到恐怖谷,想必不是來逞威風的吧?”
“當然不是。我想改造玲瓏世界的靈氣祖脈,需要大量的人才。”
“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是瘋子,沒想到您瘋的更徹底?!?p> “這種評價,我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牧云剛出道時,以行事不計后果聞名。
許多與之對敵的家伙,都會將其稱作瘋子。
自從外界給他套上天下無敵的名號之后,這種評價就越來越少。
不僅是外出尋找火種的十年空窗,還在于擁有了這個名號,尋常人只會敬而遠之,而不是再像以往那樣肆無忌憚的與之對敵。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用來形容如今牧云的處境再合適不過。
“實不相瞞,”小丑壓低聲音道,“相比于給您制造恐懼,其實我更畏懼您?!?p> “如果你不打算與我為敵,何必懼怕我呢?”牧云說的直截了當。
他之所以殺掉蟾蜍怪和那幾只霸王吞金獸,原因在于對方想殺掉自己。作為回報,就是將給他帶來威脅的存在鏟除。
“您離開玲瓏世界十年,許多人都遺忘了您的恐怖。他們不知道您是誰,竊取了您的成果卻不自知……”
“不用說這些蠱惑人心的話。”牧云打斷了小丑的歪理邪說,轉而問道,“除了分身術,你還有沒有別的本事?”
小丑的惡作劇計劃被打亂,明白牧云是心志堅定之人,單憑他的那些小把戲,根本騙不了眼前這個男人。
“牧先生,我能問問您,為何想要改造靈氣祖脈嗎?”
“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p> 小丑臉上現出燦爛笑容。
“有人稱您為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也有人認為您是個殘暴不仁的暴君。依我之見,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在我起殺心之前,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p> “水利萬物而不爭,乃是您悟道過程中時常想起的一句話。如今您卻要改變逆龍瀑布的祖脈形態,行此逆天之舉,勢必會遭到天譴?!毙〕罂雌饋聿⒉缓ε履猎疲v話語氣很重,“你不僅不會成功,還會連累那些上了你的賊船的蠢蛋?!闭f到后邊,小丑不再使用敬語。
牧云召出一盞油燈,隨手一揮,點亮其中的燈燭。
坐在他身旁的小丑并不存在。
只有包廂里那個憑欄看戲的小丑,以及臺上肢體不協調的丑角。
“剛才蠟燭滅了,您沒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吧?”包廂里的小丑臉上帶著微笑,被燈燭的光映照,顯得晦暗不明。
他的笑容很詭異,像是來自冥界的惡鬼。
臺上的丑角也發出呋呋呋的笑聲。
兩種聲音同時在靈識中響起,瞬間勾起了鏡城中的經歷。
恍惚中,仿佛看到黎穎在臺上獨自唱著將神賦。
他沒有離開過鏡城,后來發生的那些事,只不過是一場幻夢。
油燈光焰開始變得飄忽不定,原本黃豆大小的火苗,先是變成幽藍色,隨后又忽閃了幾下。
牧云很清楚,小丑的能力和光線有關。
一旦油燈破滅,戲院中還會發生介乎于靈異和真實的事件。
方才在黑暗中和身邊小丑的對話,只是由他臆想出來的事。
真正存在于戲院中的只有牧云,包廂中的小丑和戲臺上兀自唱戲的丑角。
嗡的一聲輕響,牧云周身燃起正義之炎。
白色火光映照戲院,光線遠比油燈來得明亮。
分身在小丑身旁凝結,虎魄刀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我更傾向于和平共處,但若是有人拿我開涮,我也會讓他們吃點苦頭?!弊趹蚺_前的牧云,語氣平和的講出這句話。
他腦海中還留存著臆想中小丑對他的評價。
牧云從不避諱自己是個瘋子的可能,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沒時間和瘋瘋癲癲的小丑周旋。
臺上丑角身旁,也出現了一個牧云的分身。
手持青玉劍,隨時有可能痛下殺手。
“我可不敢拿您開涮?!遍w樓上的小丑急忙求饒。
戲臺上的丑角咿呀附和。
“你有什么本事?”牧云附加一個要求,“只準回答我的問題,不許向我提問。”
“您一進戲院,就看到我的能耐了。”
“光線消失后的臆想?”
“那是恐怖谷幻境對您造成的影響?!?p> 牧云仔細一想,進入戲院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在臺上唱戲的丑角。
滿戲院的小丑和那番對話,都是發生在蠟燭熄滅之后。
換言之,小丑的能力和丑角有關。
站在戲臺上的分身說道:“本體,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這個丑角是個玩偶,并非真實的生命體?!?p> “你的能力是操控玩偶?”
包廂中的小丑急忙點頭回應。
牧云從峨眉山靈玉上人那里得到過兩個玩偶。
它們在牧云與轉生魔王的大戰后保全了他的性命,將其帶到巫國亂葬崗。
自那以后,牧云沒有面臨過生死關。它們躺在玉葫蘆角落,著實有點暴殄天物。
既然在山洞中發覺了自己隱藏起來的獸性,遇見擅長控偶術的人,必然要請他支上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