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一怔,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竟被駁得什么也說不出來,直到所有的言語皆被化盡,只剩一句。
“如你所愿。”
那一刻,穆緋歌仿佛看見了疲憊與失落從他臉上一閃而過,沒等她仔細看清,禮官便已開始唱和。
“天之清平,地之熙熙,今有一喜,普天同慶……”禮官聲調悠揚,暗運靈力使方圓之人皆可聞達,但剛唱了兩句,便被另一聲更加深厚攝人的女聲強行打斷。
“且慢!斗獸會魯淅有一言敢問圣君!”
今日來觀禮的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出此異狀,個個發懵,只瞅著魯淅飛身而起,朝禮臺而去,于是個個仰首抬頭,放開精神力,以探究竟。
魯淅早在看見暗夜圣君時的第一眼便震驚無比,這怎么可能,他怎么和阿夜長得如此相像?盡管模樣不盡相同,但那眉宇間的神色簡直如出一轍。然而還未等她看清楚,那二人便已凌空,此刻由不得別人怎么看她,她定要問個清楚。
然而她的攪局卻令兩個當事人感到無比厭煩,更別提穆緋歌與她還有舊恨,然而還未等她出手,冥夜早已一掌將魯淅揮退,然而魯淅也算身經百戰,硬抗下這一掌后堪堪站穩,穆緋歌卻微微皺眉,轉頭看去,只見冥夜神色未動,還是那副面癱之相。
是不是她的錯覺,冥夜臉色似乎比剛才要蒼白一些。
“今日是本君大喜之日,閑雜人等全都退下,否則休怪本君手下無情。”
然而一心想解開迷題的魯淅怎可輕易就被勸退,但她到底沒再上前,只是一臉沉色固執地現在原地不肯散去,“圣君可曾認識葬花大師?”
穆緋歌本想既然來了那就先算賬,卻被魯淅的話驚了,她頓時收住,向冥夜看去,正疑惑二人之間的關系哪知冥夜已飛快回絕,“不認識。”那語氣已有些不耐。
魯淅何等精明的一個女人,又怎會看不出他的敷衍,頓時當場失控了,“不可能!你在撒謊!你就是他對不對?!”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穆緋歌也被震得不知所措。
她知道魯淅這個瘋女人的心頭病是她那已經死去了一百多年的丈夫葬花大師,這一百年她心心念念地就是想要復活他,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和冥夜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聯系!
然而冥夜卻在魯淅說出那句話時便被激怒了,他雖然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但并不代表他就是那個葬花大師,尤其是在今日這樣隆重的日子,有人攪局,簡直犯了他的大忌。
只見他眉目沉如黑潭,看著魯淅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而晴空朗朗下四周竟突然不斷冒出一團團黑氣慢慢將整個天空染黑,詭異無比。穆緋歌一驚,往下看去,只見沾染上黑氣的人已經顯出異態,個個嘶吼起來,猶如瘋狀,周圍的人立即捂鼻散開,避開這些黑氣。然而這黑氣并非毒氣需要散開,它竟如同家常便飯般迅速和空氣融為一體,不分彼此,速度之快仿佛是一種常態,不一會兒所有人都被黑氣包圍,然后穆緋歌親眼所見那些人如同中了邪似得大吼大叫,丑態百出,包括那些站在大陸上層的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魯淅反應極快,見黑氣不對,立即拿出自己的權杖應對,她的腳下泛出紫色的光芒,身上隱隱約約已罩上一層黑色的靈衣。穆緋歌眼睛頓時一頓,者級啊。當初才見她時還只是強于尊級的半者,這女人進步的速度也夠快的,才二十年而已就邁過了修煉者最大的天塹,怪不得斗獸會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她的確有了在大陸稱雄的資本,只是穆緋歌卻看不清她那黑色的靈衣是何名堂,她還從未見過黑色屬性的靈氣,看來這魯淅身上的秘密非淺。
只可惜魯淅小看了黑氣,她那層黑色靈衣根本就抵擋不住黑氣的進攻,與其說是進攻不如說是歡迎,僅僅一個照面,那靈衣便自動消失了。魯淅大驚失色,她的強大全由于黑色靈氣才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從來沒有失敗,如今竟輕易屈服在一個人的腳下,即便是如今的天野無常也只能壓制而已。她這是碰上真正的克星了么?
這一切都像烏云籠罩的謎團,還來不及一一細想,魯淅心里就已作下了決斷,她決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黑氣的厲害她比誰都清楚,當下還是先服軟再做計較。“閣下,是我失禮,還請閣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空氣中的黑氣頓時止住,不再上前,穆緋歌嗤笑勾唇,這種狠女人也有怕的時候,當著這么多人,今日怕是丟人丟大了。她心中有些不滿,冥夜怎么能因為一句求饒就放過她呢?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又是一頓,怎么也笑不出來了。連魯淅都怕的黑氣,明明她也被包裹在其中,為什么卻什么都感覺不到呢?
她下意識地去看冥夜,然而映入眼中的卻是一張比之前慘白的臉。穆緋歌一楞,她忽然明白了過來,不是冥夜不想繼續而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怎么會這樣?
冥夜似乎注意到了她詫異的目光,身體有一瞬僵硬,隨后壓著怒火,低聲朝魯淅說了聲“滾!”
滾字一落,那無數黑氣也頓時散去,無聲無息,魯淅身居高處多年,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等恥辱?更何況這人還與當年的阿言長的如此相像,然而他卻用這般厭惡的口氣讓她滾,羞辱她,一時間,魯淅胸中郁火越燒越旺。
憤怒、失望、委屈、不甘……她為了他辛勞百年,也守了百年,不管他是不是她的慕言,她也絕不能讓他們今日成婚!
想到此,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穆緋歌,眼神淬毒,凌厲狠辣,這個死丫頭居然還活著!她當初就該想到的,這個女人當初本來就不簡單,不可能輕易就死了。
還有這張臉,還真是越看越厭惡!是啊,這個女人身上擁有讓所有男人為之心動的資本,漂亮、果敢、堅韌……就連被稱為神的天野無常也為她動心過,這世上還有什么不可能發生在她的身上!她當初怎么就那么自信,沒想到她才是她最大的宿敵!
早知如此,她就該親自操刀,以絕后患!
眼下她絕不能嫁給他!
穆緋歌看著魯淅正狠狠盯著她,她心中一樂,眼神頓時一凌,正想著算賬的時刻到了,卻不想那魯淅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后不發一言轉身化作一道殘影飛走了。
穆緋歌當即被搞懵了,就這么灰溜溜的跑了?
為什么重生之后遇見的每個人都像神經病?
魯淅雖然跑了,但跟隨她而來的斗獸會余黨還在下面。
穆緋歌此時被魯淅勾起的火根本就滅不了,她那顆暴躁的心又開始跳動了。
她朝冥夜道“我眼里見不得臟東西,你先等我一下。”說完不等冥夜如何回答,她便一個縱身跳下高臺。
她曾經就說過,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允許有斗獸會的存在。
穆緋歌從天而降,一身黑紅喜袍襯得她猶如天神,近距離下,那張精致的容顏加上攝人的強者氣息幾乎令所有人看呆。
穆緋歌看著斗獸會的余孽微微一笑,斗獸會的人頓時脊背一寒,回過神來,這才想起眼前這位絕世女神的綽號。
血紅羅!
終于意識到不對時已為時已晚。
冥夜站在半空上看著下面燃起一陣血紅火光,接著便是慘叫連連。那火光太過凝實,竟讓人看不到里面的一切,但這也不妨礙他的視線將那詭異的血焰盡收眼底。
血色焚焰,九瓣虐心,紅蓮出世,業障消弭!
真的是紅蓮業火啊……你真的是選定之人。
冥夜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眼中褪去冰寒與冷漠,盡是釋然。可笑了不過數息便猛烈咳嗽起來,他以手抵之,使勁壓抑。等到一切平息后,他已氣喘吁吁。禮官早在一旁看得驚疑不已,此刻瞧清他的面孔后不由瞳孔一縮,滿臉大駭。
面如金紙,氣色已盡,這分明是大限之兆啊!
冥夜剛剛一咳仿佛已耗盡了全身氣血,平日高貴如神之人已大喘起來,直看的禮官膽戰心驚。
眼見下方的紅蓮業火快要消失,冥夜這才重新站直了身體,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般回復原來的樣子,但那臉色已血色盡退,灰敗一片。
“您,沒事吧?”禮官小心翼翼地問道,冥夜這才將視線轉向他來,定定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禮官心頓時一緊還未反應過來只見那位圣君暗暗搖了搖頭,隨后閉眼,一揮手,他便被黑氣包圍,不出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到穆緋歌再次飛上來時,整個高臺上只剩下冥夜一人,不見禮官蹤影。
“禮官呢?”那禮官實力不高但也不弱,不可能憑空消失。
冥夜卻背對著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穆緋歌感覺有些奇怪,她慢慢走上前去,冥夜卻突然出聲,令她定在原地。
“沒有禮官,你還愿意發誓做我獨一無二的妻子嗎?”
“你說呢?”已經走到這步這個問題已屬毫無意義。
冥夜聽聞不再言語,但穆緋歌卻仿佛感覺到他周身溢出的淡淡笑意,但他卻依然背對著她。
“過來,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