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鎮，福滿樓，翠微廳。

　　“叔，嬸兒，你們想吃什么，隨便點。”

　　將點菜單遞給姜海山夫婦，陳放又沖服務員道：“你們這兒有什么招牌菜，麻煩給他們二位推薦一下。”

　　上次來這兒，是給班主任趙九州辦踐行宴，那時候陳放身上只有一千來塊錢，還是跟沈俊彥“借”來的。

　　沒想到時隔半年，又再次光顧舊地。

　　不同的是，身邊換了更讓自己在意的人，也不用再去關注一桌菜多少錢。

　　“好咧！”服務員指著菜單，熱情給二人介紹，“這道清蒸白魚呢，是本店的招牌菜之一，魚采用的是松江活白魚……”

　　趁這會兒功夫，陳放問莫靈素：“素素，臉難受不？難受的話把臉洗一下。”

　　本來妝容就難看，現在還有點兒花，連精致都談不上。

　　“還好。”莫靈素笑了笑，“回家再洗吧。”

　　“你咋不問我？”莫小雨噘著嘴嘟囔，頗為不滿。

　　“你都多大的人了，難受了不會自己去洗啊！”陳放一臉嫌棄。

　　“哼！姐姐不洗，我也不洗。”

　　說著，莫小雨下到地上，走向廳外，“我去上個洗手間。”

　　“我也去一下。”莫靈素有些不放心，站起身跟了出去。

　　“爺爺！”

　　不過片刻，莫小雨的聲音在走廊里響起。

　　“嗯？”

　　聽見喊聲，陳放急忙走了出去，定睛一看，竟然是萬銘習，“萬教授，您也在這兒吃飯？”

　　跟陳放不同，萬銘習就是這鎮上的。

　　“哈哈，給老岳父慶個壽誕。”萬銘習醉酒微醺，嗓門兒有些大，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那我也過去敬杯酒！”

　　“不用，吃完人都走了，我是結賬那個，不過謝謝你的好意。對了小陳，有個事兒我昨天回來打電話，重新確認了一下，現在給你說說。”萬銘習腆著吃得滾圓的肚子道。

　　“您說。”

　　“就是吧，我年后要去長安交大參與一個大型實驗室的項目，是專門提純化學試劑的……嘔~”

　　忽然間酒氣上涌，萬銘習差點兒吐出來。

　　他彎著腰，接過莫靈素遞到面前的紙擦了擦嘴，擺了擺手道：“算了，年后回學校再說吧，反正現在說了也做不了什么，你開學后記得第一時間來找我。我這個人不記事，三天就忘。”

　　“唉好，您有點兒醉，要不要我送送您。”陳放沒有車，也沒有誠意，純屬客套。

　　“不用了，外面有人等我。”

　　“那好，您慢走！”

　　“嗯，回見！”

　　目送萬銘習離去，陳放沖莫靈素道：“你們去吧。”

　　說完，他轉身回到翠微廳，并沒有把萬銘習的話太放在心上。

　　有急事的話，開學后萬銘習觸景生情想起來，會找他的。

　　等姐妹倆回來，跟姜海山夫婦熱熱鬧鬧吃了個飯，給姜海山二人留了五萬塊錢，陳放領著莫靈素和莫小雨，踏上了返回冰城的旅途。

　　不得不說，華夏真是幅員遼闊。

　　都是一個省內的，還是個中不溜的省，也不是從一頭到另一頭，就得折騰這么久。

　　次日中午。

　　冰城，向陽小區。

　　“回來嘍！”

　　一進家門，莫小雨一陣風一樣沖向洗手間。

　　顯然這個妝容幾天不卸，干得不行，就像泥巴涂在臉上后變得干涸，還是挺難受的。

　　回來的車上，姐妹兩個一笑，都能看到撲簌簌地掉渣。

　　“我去洗洗。”莫靈素跟進了洗手間。

　　“嗯。”

　　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陳放又困又乏。

　　最近這一段時間，把重生前一年的車都坐了。

　　等白凈的臉重新恢復了光彩照人，莫靈素興沖沖回到客廳給陳放看的時候，他已經沉沉睡去。

　　臉上略顯失望，莫靈素淡然一笑，找了條薄毯子，給陳放蓋上……

　　一轉眼，到了大年三十。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過年對陳放來說，唯一的盼頭就是它是個長假。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現在煙花爆竹的禁令還沒有那么嚴，過年期間會限時準許燃放，這也是陳放唯一勉強算得上樂趣的樂趣。

　　廚房里，莫靈素在準備年夜飯，飯菜的香味飄到了客廳。

　　貼好了黃色對聯之后，在莫小雨的軟磨硬泡下，陳放提溜著一掛鞭炮，來到了單元樓前，用打火機點燃后丟出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驟起，與別處的此起彼伏，在城市的上空回蕩，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

　　“歐歐歐！”莫小雨又蹦又跳，歡快地拍著手。等鞭炮放完，她又提起地上的禮花和大炮仗，“叔叔，放這個！”

　　無論什么時候，小孩子都是喜歡過年的。

　　也許，年味并沒有少，只是人變了。

　　成年后，人們為了生活而忙碌，眼里只有錢或者跟錢和名掛鉤的成功，對其它事物漸漸變得麻木。

　　在世俗里，管這個叫成熟。

　　童年時曾經以為世界上最快樂的事，如今那么不值一提。

　　煙花沖出昏黃的燈光，像火蛇一樣沖進黑暗，綻放出短暫的璀璨光華，然后消弭于無形。

　　望著夜空，陳放深吸一口氣。

　　從今以后，他不再是重生前的形單影只，終于有了一個安樂窩，找回了過往的牽掛。

　　這應該是今年過年，最值得慶幸的事。

　　“吃飯了！”

　　煙花和大炮仗快消耗殆盡的時候，莫靈素在樓道里呼喊。

　　點燃最后一個炮仗，陳放牽著莫小雨的手，回到了屋里。

　　三個人圍坐一團，開始吃年夜飯，看春晚。

　　電視里，正在唱的是《本草綱目》。

　　經典就是經典，是口水歌比不了的，多年以后會再次翻紅。

　　因為莫靈素和莫小雨看得津津有味，陳放耐著性子跟著看，偶爾也能投入進去。

　　直到凌晨又燃放了鞭炮，三個人才睡去。

　　陳放家沒有親戚，莫靈素除了一個姥姥，也沒有什么親眷。

　　雖然姥姥不待見自己，雙方沒多少感情，但是莫靈素還是領著陳放和莫小雨，在大年初二這天去拜了個年。

　　不過三個人沒有留下來吃飯，因為姥姥已經找了個新老伴。

　　就像莫小雨說的，他們仿佛是外人。

　　09年的春節，在平淡溫馨中過去，10年正大踏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