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霧氣籠罩著沒有盡頭的官道，兩旁是金瓦紅墻，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內官在前面引路。
就連落落這樣法力低微的小妖，進皇城時都無一點兒不適，看來的確如云姚所說，宮中龍氣衰微，亂象橫生。
“這位太子爺最是崇尚玄黃之術，因此集結了不少的修道者當門客。”云姚的聲音自我腦海里響起。
自從與她們兩個結了契，我們三人就像是成了共生之體，她們的傳音時時隔空送到我耳中，我有什么想要傳遞的想法也能被她們感知，不過除了我們之外旁人卻看不出我們的聯系。
“那么多的修道者，會不會被人察覺傷害到你們？”
“主人放心好了，我和云妙可不是虛有這近乎萬年的修為，尋常道士不能拿我們如何的。”
彎彎繞繞的長廊，被籠罩在薄薄水霧里，兩旁的水塘不知何故，黑漆漆的看不見生氣。
“宮中水塘竟連條活魚兒都沒有，究竟是多強大的妖邪，祟氣此般強烈。”落落不禁嘆道。
“皇城龍氣聚集，皇帝還專設欽天監來占卜觀測天象，按理來說妖族很難入侵，怎么會成如今這樣？”我靠近蕭子墨。
他應該最知道這些，況且雁太子請他來，一定告訴了他一些內情。
“若是皇宮真如你口中鐵桶一般堅牢，就不會有妖妃禍國的故事。”
“你是說狐妖若霓？”
若霓化作臣女入宮服侍九洲王，用美色計滅國，可那也是九洲王昏庸無道，天神不庇，與如今的韓丹豈可一概而論。
許是從我臉上看出不信的表情，蕭子墨吁了一口氣，不再多言。
小落落湊近來：“皇室子孫無人能承大統，帝室衰竭，自然瑞氣不足。”
怎么可能，皇家誕育十一位皇子，怎么會沒有人能承襲皇位，單就太子和南王就已經是兩個合適人選，何至于國運難續。
終于到了太子所在重陽宮，一進門便看到一座巨鼎，插著幾柱一人高的貢香，除了寺廟，很少見過這樣將香鼎擺在院中的。
“太子殿下近日身體不適很少出門，幾位進去后還是要站得遠一點，防止過了病氣。”那位小內官囑咐我們。
“既有病者，門外還這般煙氣繚繞的不大好吧。”落落嘀咕道。
“姑娘不知內情，殿下自小體弱，雖沒有什么要人性命的大病，可是多發起來實在痛苦，因此什么方法都試過了，這鼎是十幾年前有位真人諫言，陛下特命人打造的，只要香火不斷，可保殿下不再發病。”
“這么說來這里燒了十幾年香啦！”云姚驚訝道，“難怪全是煙霧。”
“奴就送到這里，太子在里面等候諸位。”小內官說完便離去了。
落落為蕭子墨整理衣裳，我和云姚云妙站在另一邊，等著他開口。
“既然是一起來的，就一起進去吧。”他果然如是說。
門從里頭打開，兩名美貌的侍女側身立住，蕭子墨帶著我們進去，從前廳到里屋，又有好幾個侍從引路，這樣多的婢子仆從，可見這重陽宮開銷之大，皇帝偏愛之心。
“尊者來了。”紗帳里的男子聲若浮云，徐徐散去。
諸天?的榻邊設有幾張桌椅，好像時常有人來探望，蕭子墨伏在地上叩拜，帳子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來，掌心往上一抬示意起身。
“幾位坐吧。”諸天?說。
我們幾個人都坐下來，空椅還有幾張，幾個侍從默默上前搬離。
“多年不見，殿下的喘癥似乎好多了。”
“托涅桑真人的福，枯木回春。”
蕭子墨面容清冷，實在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睫毛很長，微微一垂眸，就掩蓋了眼里的情緒，但是我還是感覺他哪里有些不對勁。
“涅桑真人無兒無女，生后能被殿下這樣掛念，也是一件幸事。”
“真人于戰亂中離世，令人惋惜，本宮曾欲允他做韓丹國師，真人卻心系天下，不愿安身在朝堂，氣節之清高，本宮深感佩服。”
帳子里的人，就是民間追捧的雁王，他聲音低沉確是疾病纏身，話語里不存一絲戾氣，怎么也不像謀害諸空陵的元兇。
“姐姐，那個大妖怪好像并不在這里。”云姚附耳對我說。
宮闕重重，除去重陽宮，還有不知多少地方可以藏匿妖怪。
“殿下此番傳召，可是有要事交付與貧道？”
你來我往寒暄了許多回，終于來到正題，只是接下來的大多是我聽不懂的道法之事，只隱約聽出諸天?的意思亦是宮中有妖氣，希望蕭子墨擔任除妖。
“看來這位太子殿下今天是不會露面了。”落落惋惜地嘀咕，她心中記掛著一睹諸天?的面容，恨不能目光穿透紗簾。
“尊者帶來的這幾位是何人？”諸天?突然問起我們幾人。
蕭子墨眼神看向我們，嘴里的話沒有停下：“她們是與我同宗的師妹以及她門下的道童，此次來助我一臂之力。”
沒想到他這般應對自如。
云姚云妙兩個法力深厚的精怪，竟然被他說成道童。
“既是尊者同門，想必也是有大能之人，今父皇予本宮代理宮中諸事，二位尊者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他們去做。”
從重陽宮出來，去往太子安排給我們住宿的留仙宮，諸天?豢養的一眾道士皆在這里，還未曾靠近就聽到爭吵之聲。
“你們大夙的道士，當年如同落水狗一般被趕出來，求著太子殿下收留，如今在這里耀武揚威什么？”
“殿下吝才，我等自然投桃報李，可是如你這般坑蒙拐騙之輩，利用殿下心地仁厚，成日里諂媚誆騙，人人得而唾棄，快滾出留仙宮。”
聽起來是兩撥人在對峙，一些是當年大夙流放出來的修士，一些則是韓丹本土的道士，兩相相遇，水火不容，場面簡直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只是這樣的局面隨著我們進入宮門突然變得安靜。
“你們這些人，休要吵吵嚷嚷，驚擾了殿下請來的尊者。”小內官老氣橫秋地喊了一句。
兩邊的人都朝著我們看過來，目光里帶著探究與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