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電死你不客氣

　　午夜，并不漆黑。天上那輪赤紅之瞳，將大地染成一片明亮血色。

　　血色之中，有一處，彌漫交織著血腥味與焦灼味。

　　塵土飛揚中，還不時有道道閃電綻出凌厲光芒。

　　秋季的干燥塵土，被兩個奔跑滾動的詭異“車輪”高高揚起。

　　沒錯，這些狼并不是在追逐獵物，而是組成同心圓，首尾相接，繞圈狂奔。如同兩個滾滾車輪。

　　兩組車輪的中央，分別圍困著已被狼群分隔開來的耶赫力，呂薩和煥欞。

　　赤月夜冕給了狼群無窮無盡的斗志和力量，讓它們不知疲倦地繞著目標奔跑——這是狼王們發明出來的魚群車輪戰術。

　　就像鯊魚，難以對快速移動的魚群中的任何一條魚下嘴。

　　被圍在中間的耶赫力和煥欞，也難以針對周身狼奔豕突中的任何一條狼準確地下殺手。

　　反而，時不時環陣中會同時四面八方竄出幾頭狼，張口狠咬。偷襲得手，又閃電撤退，匯入狼流。

　　群狼和三個靈長類的交鋒已經膠著了數個小時，從傍晚到子夜。

　　體型略顯笨拙的耶赫力，被無數狼嘴偷襲，傷口鮮血把四肢濃黑的毛發浸染成了褐色。

　　他的洪荒之力，在失血與周旋中，漸漸消磨。雖然手撕了幾十頭狼，但并不能扭轉漸衰的氣勢。

　　他越來越難以抓住偷襲的狼，越來越容易被偷襲得手……。

　　煥欞本就不甚強大的雷力，在最初的一通凌厲擊殺之后，也漸漸雷芒暗淡，電流減弱，只能在不斷奔跑的狼群身上留下一點焦皮之傷。

　　呂薩和她在同一個圈子里。僅有的兩把回旋鏢收割了四顆狼王頭顱之后，再也沒能飛回來。

　　他只好抽出扇葉利刃，左突右刺，貼身保護著煥欞。

　　他動作敏捷，移動快速，刺殺穩準，更不知疲倦。不知不覺，腳下的狼尸堆成小山，狼群依然沒有突破防線。

　　不過，狼王們越來越有信心了，時間在它們一邊。

　　而且，它們發現那個雄性人類竟不會擊打雷鞭。這就又消除了一大威脅！

　　眼看著那個大塊頭巨猿漸漸氣衰，那個雌性人類的雷鞭威力也漸弱，這個雄性人類，靠著蠻力揮刀抵抗，又能維持多久呢？

　　煥欞渾身汗濕。扎起的秀發也披散開來，緊貼在濕漉潮紅的面龐上，透綻出一種決然而然的美。

　　耶赫力力竭時只能捶胸頓足，發出恐嚇咆哮。

　　煥欞的雷力有限，北方猿的體力也有限，而狼群數量貌似無限，更有實力不明的狼王在覬覦。

　　如果耶赫力倒下，圍繞他的狼群轉身加入對付兩人，自己一個人再能殺，也顧不及保護好煥欞……。

　　呂薩大腦CPU飛速運轉，計算變量，評估局面，得出結論——煥欞和耶赫力成功逃脫的概率為4.4％。

　　這次，和之前對戰赤峰猿，米雷斯，北方猿，魈獼族等不同。

　　那幾次，人類有族群依靠。各種變量綜合計算，呂薩一方仍有足夠優勢。

　　預測的獲勝概率都超過了90％。所以，呂薩必須，也有能力保護好人類。

　　但是，此刻，面對“狼海”戰術，缺乏族群庇護，落單的人類、靈長類，注定沒救。

　　按照最優化選擇，A400的底層邏輯在這種局面下，允許機器人放棄不可救藥的少數人類，保存自己，以便為更多的其他人類服務。

　　準備脫離戰斗的邏輯指令開始在系統里醞釀生成……

　　煥欞忽然一回頭，望著呂薩，認真地問道:

　　“如果你被狼吃了，還能再復活么？”

　　“啊？……”

　　“哎呀，我是說，假如你被狼群撕咬成一塊塊，吞下肚，拉成粑粑坨，你還能復活么？”

　　“當然…不能！”呂薩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煥欞常說的烏鴉嘴么。

　　抬眼望去，看到她眼中雷芒閃爍，遮蓋了種種情緒。

　　煥欞轉回頭，與呂薩緊緊背靠背貼住，能感受到她身體微微的顫抖：

　　“待會兒我用盡全力雷擊狼群，你趁機快跑，跑越遠越好。我有雷力，狼群近身不到我。你這么近身肉搏，早晚干不過狼群的。”

　　說完，她又看了看毛絨巨大的耶赫力，輕聲道：

　　“這坨大肉，應該也能吸引狼群啃一陣子，看我有沒有機會了。”

　　好在精疲力竭的耶赫力沒聽到，不然怕臨死也要拉上煥欞墊背。

　　呂薩分析了一番煥欞的話，驀然反應出來:她這是要舍生救己！

　　據說這是人類一種比較高尚復雜的行為模式，AI機器為人類獻身的邏輯，就是脫胎于此。

　　而主人為了自己，竟動了“舍生”的念頭！

　　這種來自人類的情感，首度讓呂薩產生了“感恩”的情緒代碼。

　　自主學習生成的情感，比孫赫少校復制粘貼給他的人類情感，更深刻寫進了他的底層邏輯運算法則里。

　　有人為你舍命，你要感恩。

　　這個質樸的邏輯，取代了系統默認的絕境下“放棄人類”的最優選擇。

　　煥欞在呂薩心目中，無可替代，不可失去！

　　呂薩強行刪除了系統正在生成的“放棄，脫離”指令，繼續瘋狂地砍殺狼群。

　　他體力充沛，似乎可以永遠砍殺下去。只要狼群不再增多，砍到最后一頭又何妨？

　　然而，煥欞和耶赫力的崩潰，比他屠狼的速度更快。狼群的突襲見縫插針，他越來越難以保護他們。

　　狼王們也吃驚于呂薩的不知疲倦，這個人類竟然比狼還有耐力。

　　狼王親自下場了。三頭狼王，呈三角陣位，向呂薩逼近。

　　它們要牽制住呂薩，好讓狼群盡快撲倒那個精疲力竭的雌性人類。

　　狼王靠近狼群外圍，一聲狂嗷，騰空躍起。

　　血色月影下，三具高大毛茸，尖吻利爪的黑影，拖著粗大的尾巴，如魑魅鬼影，躍過奔騰狼群，準確地朝圈子中的目標落去。

　　它們分工明確，一頭準確地撲倒了煥欞，另兩頭撲倒了更厲害的呂薩。

　　煥欞雙手死死撐住狼王咽喉，不讓它的腥臭大嘴落下。

　　眼角余光看到呂薩也被兩頭巨狼撲倒在地，她心中一凜，知道最后的時刻到了。

　　煥欞使出全身最后的力氣，大喊道:“憨憨快走，不要管我啦！”

　　體內最后的雷力匯聚雙手，捏著狼王的脖子，“嗤啦啦”一陣霹靂。

　　微弱的弧芒焦灼著狼王的厚實皮毛，狼王咽喉又麻又痛，想掙脫開，卻被煥欞死死捏住不放。

　　若是煥欞雷力全盛狀態，三秒鐘即可讓狼王斃命。此時，煥欞只求拖住這頭巨狼，給呂薩留一線生機。

　　此刻，呂薩卻被兩頭碩大狼王分別咬住了肩膀和腿。

　　饒是他力大無窮，卻也掙脫不得。傳說中的狼人，一樣力大無窮！

　　肌肉和骨骼的撕裂摩擦，無比厚重堅硬；血液也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這讓狼王暗暗吃驚:這貨咋這個味兒，是人不？

　　對呂薩來說，肉體疼痛是次要的。眼看著煥欞要命喪狼口，他體內應急程序啟動，調動身體所有功能。

　　“嗡”一聲電磁音響起，呂薩全身瞬間電弧涌動，肌膚之下弧芒閃耀，浩瀚電流在體內奔騰。

　　他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喚醒全身原力之雷，雷力擊打不出去，又有何用？

　　他只知道，再不做點什么，煥欞死于狼口的概率是100％。

　　做了，煥欞死于狼口的概率是99％。

　　做，總比不做好。哪怕只好了一個百分點。

　　“嘭，嘭”兩聲巨響，只見兩頭碩大狼王瞬間炸開崩裂，化作血霧、殘肉、黑塵，和濃濃的焦糊味道。

　　呂薩身上雷弧的電壓，電流該是多大，才能瞬間雷滅兩具碳基電阻生命體啊。

　　呂薩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原來成了個巨大的電容體！

　　體內暗能量原力，以雷力貯存。一旦啟動，身體便是超級電導體。

　　即便擊打不出雷，但身體挨到敵人，一樣電死你不客氣。

　　正在與煥欞僵持的那頭狼王，目睹一切，大為震驚，甚至恐懼。

　　它松開煥欞，兩腿曲蹲，準備躍出狼圈外逃離。

　　呂薩全身弧芒大盛，一個箭步沖上去飛腿一踢。

　　光腳板與狼王身體接觸的一剎那，“嘭…”，第三頭狼王也瞬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