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山坐落于徐州最北,其峰不險,其嶺不峻,卻是徐州最負盛名的山脈。
因為萬壽閣就坐落于其上。
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便是此意。
對于尋常修士而言,萬壽閣閣主寇長生,便是某種意義上的仙人。
否則怎么能活到四百多歲呢?
甚至有傳言說,寇閣主本身就是星君下凡,是拯救世人的真菩薩。
這話倒也不假。
畢竟萬壽閣最擅煉丹,每年不知有多少天星子民,來此求藥。
萬壽閣的金瘡藥是最好的,順氣丹乃天星一絕,就連種的枸杞都是千金難換,人注重的就是一個養(yǎng)生。
而萬壽閣也專門于山門外開設了善堂,不僅每日會有義診施藥的丹師坐堂,每當天災人禍之時,還會組織人手前往救援,發(fā)放賑款。
可謂是六大宗里名聲最好的一家了。
即便明日便是老閣主的壽辰,整座萬壽山已經張燈結彩,掛滿了大紅燈籠,山腳下的善堂也不曾歇業(yè),依舊是在照常施診、抓藥。
隔著老遠也能聞到那濃郁的藥香。
遠處的林間小道上,一輛看起來頗有些老舊的馬車,正緩緩駛來。
藥香飄進車里,唐詩鼻翼微動,隨即便迫不及待地將腦袋從車窗探了出去,滿臉興奮地喊道:“到了!到了!前方便是萬壽山了!”
聞言,一旁頭昏腦漲的萬松也趕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連連道:“是嗎?終于到了??!”
嗯。
萬長老之所以會頭昏腦漲,當然不是因為暈車,而是一旁的唐詩實在太能說,這一路上那小嘴兒就沒停過,從天南叭叭兒到海北,都給萬長老聊傻了。
于是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陳洵一再堅持要坐在前頭負責趕車了……
鐵劍派與萬壽閣都在徐州境內,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三人一大早就出發(fā)了,緊趕慢趕,總算在太陽落山之前,來到了這座久負盛名的仙山。
期間陳洵還特意往白馬鎮(zhèn)繞了下路。
在確定白馬鎮(zhèn)的民眾都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出師未捷的血魔老祖身上之后,陳洵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計劃算是通了。
據說就連現如今萬福酒樓里的說書先生,都已經開始在編纂血魔老祖那輝煌且罪惡的一生了。
但陳洵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總覺得明日老閣主的壽宴,是六大宗聯手做的一次釣魚執(zhí)法。
至于釣的到底是來自幽冥黃泉的妖人,還是他這個所謂的域外天魔,就不得而知了。
在報章雜志上利用密文來傳遞消息,算說是一種比較古早的間諜手段了,老王選擇用這種方法聯絡陳洵,當然是說得通的。
但問題是,老王已經銷聲匿跡了這么長的時間,是怎么混到《星元軼事》編纂這個位置上的?
而且陳洵明知道己方已經有支援小組的成員被裁決司抓了活口,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尋求聯絡的消息,都有可能是一場埋伏。
畢竟來自陳洵他們這個世界的特工,不管經受過多么嚴苛的訓練,能夠扛住多么恐怖的拷問,卻依舊無法戰(zhàn)勝星元王朝最玄妙,也是最殘酷的刑訊手段。
搜魂。
所以這場壽宴,陳洵是真不想來的。
他那么謹慎的一個人,絕不允許自己栽在如此幼稚的釣魚執(zhí)法上面。
但思來想去,陳洵還是決定接受命運給他的啟示。
他可以不去赴約,但也可以過來看看。
順帶保護一下萬松和唐詩的安全。
如果運氣再好一些,說不定還能剪除掉黃泉妖人對自己的威脅。
高風險,自然也有高收益。
陳洵從來不是賭徒型的特工,但或許是在鐵劍派待得太久了,也免不了受了些莫副宗主的影響……
駕車來到山前,陳洵一眼就看到了守在不遠處的方牧,心想這貨還真是一根筋??!
身為堂堂三代親傳,竟然跟個守山弟子似的站在門口迎賓,別問,問就是在等“熱情似火”、“俠肝義膽”的陳師弟呢。
陳洵心知躲得過和尚躲不過廟的世間真理,于是一拉韁繩,翻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見過方師兄?!?p> “嗨呀!陳師弟你終于來了!”方牧顯得很高興,伸手在陳洵的胳膊上拍了拍,隨后才見到車上一臉好奇的唐詩,以及面容憔悴的萬松。
“這兩位是……”
陳洵將唐詩抱下馬車,這才對方牧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鐵劍派弟子,唐詩,這位是萬松萬長老。”
方牧對著萬松微微頷首執(zhí)意,隨后便將注意力放到了唐詩的身上。
“尚未開星海?”
陳洵笑道:“她還小。”
于是方牧腦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照理來說,萬壽閣開宴賀壽,尋常門派,是絕不可能只派自家長老和教習來觀禮的,更別說帶上這么一個連星海都沒開的小屁孩兒了。
否則豈不是顯著對萬壽閣不太尊重?
而此番鐵劍派卻這么做了。
這得是多大的譜兒?
連宗主都不親至?
所以答案應該只有一個……
方牧覺得自己悟了,不禁笑著摸了摸唐詩的小腦袋,對陳洵打趣道:“貴派宗主還真是老當益壯啊!”
陳洵微微一怔,立刻知道方牧誤會了,卻不知該不該解釋,于是裝作與方牧心照不宣,開懷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
接著便在方牧的帶領下,陳洵三人終于踏入了萬壽閣的山門。
別的不說,光是山門后那長達八千級的青石臺階,就已彰顯了一座超級大宗的底蘊,絕不是鐵劍派這種小門小戶所能比擬的。
當然,照人家寇老閣主的原話是:樓梯修得長一點,有助于弟子們鍛煉身體嘛……
石階兩旁,皆是奇花異草,也有庭樓小閣佇立,根據方牧的介紹,這些樓閣均是為了賓客中途休息所用。
來過一次的陳洵當然知道這是瞎扯淡,倒也沒有當面揭穿。
反倒是唐詩這小家伙光爬樓梯還不嫌累,竟然還不是跑到人家樓前張望一番,然后又興致勃勃地跑回來。
“方爺爺,我剛剛看到好多人在那邊跳舞呢,是為了歡慶老閣主的壽辰嗎?”
“哈哈,那其實也是我們的一種修行方式,可以強身健體。”
“方爺爺,方爺爺,您快看,那邊有小鹿在散步!我能不能過去摸摸它?”
“這是羚鹿,不傷人的,不過它跑得很快的,估計你追不上它。”
“方爺爺……”
從年紀上來講,唐詩才十三歲,方牧一百多歲,喊一聲“方爺爺”確實不算過分,甚至還占了便宜,但卻聽得一旁的陳洵忍不住地撇嘴。
畢竟他是跟方牧以平輩而論的。
唐詩又是他的徒弟,頂了天叫聲師伯。
而現在卻是差了輩兒了??!
陳洵一邊吐槽,一邊轉頭看向萬松,卻有些意外地發(fā)現,對方一點兒不像個土包子進城似的滿臉驚嘆,反而顯得格外的不屑一顧,行步匆匆間,額角似有青筋浮現,仿佛對這里別有一番厭氣。
大哥。
您這才幾斤幾兩?。?p> 難不成還真看不起人家萬壽閣的道術?。?p> 鬧呢!
好奇之下,陳洵不禁低聲問道:“莫非萬長老以前還真參加過萬壽閣的開山小比?”
聞言,萬松頓時面露尷尬,干咳了兩聲道:“咳咳,那倒沒有,不過照我看來,這萬壽閣,也不過如此?!?p> “何解?”
“你看啊,咱們都走了這么遠了,居然連一間茅廁都沒有看見!相比起來,我覺得還是我們鐵劍派待客更加周到!”
啊……
難怪走路走得這么快,面部表情如此用力,原來,是憋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