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牛嬸的話，周易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好好的一家人說沒就沒，這種事讓人怎么接受的了。

　　明明前幾日喬遷之時還在一起有說有笑，

　　當(dāng)時宴席過后周易還想著讓他們一家都搬來自己家里，

　　這才過了幾天而已，就傳來這樣的噩耗。

　　“相公，咱們也快點去吧！”

　　蘇青娥拽了拽周易的衣袖，小聲提醒道。

　　“嗯?！?p>　　周易愣愣的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

　　隨后神色木訥的邁動步子跟著蘇青娥離開了。

　　路途不算太遠(yuǎn)，周易卻像是走了好幾個年頭，

　　途中他腦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擠開人群進(jìn)了大舅家院門時，周易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由不得他不相信，因為尸體就躺在院子里。

　　用來蓋尸體的白布上沾滿了血水，流淌在院內(nèi)的血水已然干涸，還隱隱發(fā)臭。

　　朱氏早就泣不成聲了，

　　她被兩位衙役拉著跪坐在尸體不遠(yuǎn)處。

　　此時的她頭發(fā)蓬亂，衣服上臟的不成樣子，狼狽極了。

　　周芷兒緊張兮兮的站在朱氏一旁，小臉上盡是茫然。

　　一看到周易與蘇青娥出現(xiàn)，

　　小丫頭脆生生喊道：“娘！”

　　然后像一只受驚的小綿羊一般邁著小短腿撲了過來，鉆進(jìn)蘇青娥的懷里。

　　“娘，奶奶一直哭，芷兒怕……”

　　周易心急如焚，他很擔(dān)心朱氏現(xiàn)在的狀況。

　　連忙走過去從兩位衙役的手上將她接了過來，

　　一邊給她從背后順氣，一邊安慰道：

　　“沒事了，我來接你回家。”

　　朱氏只是看了周易一眼，并沒有回應(yīng)，

　　她神色有些恍惚，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尸體不肯移開。

　　周易接著道：“舅舅一家也要回去，咱們都回?！?p>　　隨后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衙役，問道：

　　“衙役大哥，敢問這一家還有個年僅六七歲的小女娃，怎么不見她的尸身？”

　　看來看去，院內(nèi)只有兩具用白布蓋起來的尸身，

　　從一進(jìn)院子周易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

　　直到此時才詢問。

　　“沒找見?！?p>　　衙役冷冷的回答道。

　　周易又問：“既然沒找到，那豈不是意味著她還有可能活著？”

　　“喲，可真是敢想呢！

　　鬼面匪殺人從來都是不留活口，

　　那小女娃有十條命都活不了！

　　你們就是這家人的親戚吧？

　　趕緊去埋人，都要放臭了！”

　　說這話的不是衙役，

　　而是另一道賤兮兮的女子聲音。

　　周易回頭看時，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有些肥胖的中年婦人。

　　她頭戴簪花，面施粉黛，

　　擠在人群最前方就像是一頭花枝招展的老母豬。

　　“你又是誰？我問你了？”

　　不知為何，只看一眼就沒來由的對其感到厭惡。

　　聽周易這么一問，那胖女人立馬跳起腳來，

　　怪叫道：“誒你這年輕人怎么說話呢！

　　老娘招你惹你了？

　　真是不是好歹！

　　晦氣晦氣，晦氣死了！”

　　胖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扇著手?jǐn)D出人群走遠(yuǎn)了。

　　之后衙役也回答了周易的問題，

　　雖然語氣不像剛才那胖女人一般扎人，但大致意思相差不大。

　　都說那小女娃朱靈兒一定也是死在了山賊的刀下。

　　至于為何不見了尸體，卻沒人能給出解釋。

　　對于這種情況，周易思來想去也沒有頭緒，

　　即便朱靈兒真的還活著，他現(xiàn)在也無能為力，目前能做的只有先處理朱標(biāo)夫婦一事，

　　隨后從衙役那里又對整件事做了詳細(xì)的了解，

　　原來前天夜里死在鬼面匪刀下的人不在少數(shù)，

　　據(jù)統(tǒng)計，那一夜總共死了兩百多人，

　　且有十多人都是在縣衙當(dāng)差的公職人員。

　　其中不僅有捕快，還有好幾個獄卒。

　　身份最高的是一位新上任才一年多的捕頭。

　　對于被山賊所殺之人，

　　縣衙的處置手段可謂相當(dāng)草率。

　　除了極個別幾位有至親家屬尚在的，會分發(fā)一下微薄的撫恤金之外，

　　其余的死者都會被胡亂埋在亂葬崗。

　　朱氏雖然是朱標(biāo)的親姐姐，但終究不被認(rèn)為是一家人，

　　可悲的是，

　　朱標(biāo)做了多年的捕快，最終連一塊棺材板都沒能從縣衙賺到。

　　周易當(dāng)然不會任由朱標(biāo)夫婦被埋進(jìn)亂葬崗，

　　他當(dāng)天花了高出平日里近十倍的價錢雇了馬車，將兩具尸體運到了自家后園。

　　當(dāng)天便雇人在后園挖了墳坑買了棺槨將他們安葬了，

　　并刻了兩塊高高的墓碑，

　　最后在朱氏沙啞的痛哭聲中燒化了兩大捆紙錢，

　　一應(yīng)事務(wù)處理妥當(dāng)，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夜間，

　　周易將牛嬸喊到了前院，讓她陪朱氏說說話。

　　蘇青娥和周芷兒也在。

　　她們幾人圍坐在亭子里的石桌旁，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周易自己則鉆進(jìn)書房點上油燈，全身心投入備考之中。

　　明天需要再去胡家武館接受館長考前訓(xùn)話，

　　后天就是開考日。

　　盡管一大堆爛攤子還未收拾利索，

　　盡管經(jīng)歷了今日一事，他對朝廷已經(jīng)失望透頂了，

　　但科考還是得考。

　　因為他知道若不能站在一定的高度，

　　永遠(yuǎn)也保護不好身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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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

　　一個偏僻的后院。

　　年僅六歲的朱靈兒蜷縮在小黑屋之中渾身發(fā)抖。

　　她除了小臉蛋上還算無恙，

　　全身上下滿是血淋淋的鞭痕，疼的厲害。

　　就在前不久，她再一次遭受了胖女人的毒打。

　　短短兩日間，對朱靈兒來說就是一場噩夢。

　　那一夜，自己的爹娘在危急時刻將她藏了起來，因此得以撿回一條命。

　　躲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本來想著要聽爹娘交代，去西街姑姑家。

　　然而一出門走了沒多遠(yuǎn)就先遇上了一位胖女人。

　　那胖女人說了很多中聽的話，朱靈兒信以為真。

　　然而到頭來卻被帶到了這樣一個地方。

　　胖女人答應(yīng)她的話絲毫沒有兌現(xiàn)不說，反倒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當(dāng)場就翻臉，

　　不到兩天的時間內(nèi)，打罵了不知多少回。

　　胖女人警告她不要想著逃跑，一旦動了歪心思就會被活活打死。

　　而且期間給她講了很多規(guī)矩，

　　朱靈兒被打怕了，她不敢反抗也不敢逃，

　　只能老老實實聽胖女人的話，學(xué)習(xí)她所講的所有內(nèi)容。

　　不過她也在很小心的尋找機會，希望將來有一日能和姑姑聯(lián)系上。

　　通過小心觀察，朱靈兒發(fā)現(xiàn)這個院子里有好幾個小黑屋，

　　每個屋內(nèi)都關(guān)著一位與自己年紀(jì)相仿的女娃，

　　只是她們的情況并沒有比自己好多少，

　　挨著同樣的打，吃著同樣的餿飯。

　　朱靈兒還發(fā)現(xiàn)，自己這一間小黑屋后面應(yīng)該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

　　因為總是有奇奇怪怪的聲音傳來，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