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翠城啟程,二人沒再刻意放緩速度,很快到了陌都城門口,他們在距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停下。
“多謝將軍接我回城?!?p> 游不至的目光在她臉上久久停留,想做些什么又顧忌此處是城門口,人多眼雜,克制道:“明日我會登門拜訪?!?p> “嗯?!币浊逑c頭。
只是短暫的分別,二人卻目視良久,仿佛要在這里待到地老天荒。最后還是游不至道:“回去吧。”
易清溪鉆進馬車,又掀開車簾看他,直到看不見才放下,晃晃悠悠進了城。
兄長易初深就在城內(nèi)的門口等待接她,照常寒暄過后,便沿著北街往易府而去。
易初深讓游不至去接易清溪回皇城的目的,很好猜。
近兩年,游不至的名聲越發(fā)響亮。相較而言,不顯山露水,平平無奇,病弱的易清溪就太過低調(diào)。
一年前,游不至受封鎮(zhèn)國大將軍,賜鎮(zhèn)國將軍府。從顧老將軍顧雁柱的手中,接過鎮(zhèn)國的封號。顧雁柱封定國侯,在陌都頤養(yǎng)天年。
這是何等的殊榮與贊譽,如此盛名之下,易清溪真的太不起眼了。
易家的小姐無不美麗動人,清麗脫俗,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皇妃的人選都優(yōu)先考慮易家女。
但易清溪么,她確實也很漂亮,但就是不奪人眼球。其他姐妹都是鮮嫩的嬌花,她就像花瓣上的露珠。
十五歲和游不至訂親,訂親后因病去沼城靜養(yǎng),逐漸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提到游不至?xí)r,才會提一嘴他的未婚妻是易家的那位病弱小姐。在他們看來,易清溪就是配不上游不至。
可以想象,易初深聽到此等言論是何等憤怒,他的妹妹怎么就配不上游不至。
當(dāng)初他們訂親時,也沒人說不配。這次讓游不至親自去沼城接她,足以堵住他們的嘴。
游不至確實也是借此事,讓易家定心。既然他和易清溪有婚約在身,便會負(fù)起責(zé)任,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至于以后究竟會如何,那是以后的事?,F(xiàn)在的他,只需要好好對待她就行了。
……
易家人丁興旺,嫡脈便有六支,單單主宅就占地甚廣。其余庶出旁支,并不住在主宅。
易清溪的父親易天年屬嫡支,排行老四,在新詞書院做先生,為人低調(diào)。在易府內(nèi)的宅子不大不小,距離主院也不遠不近,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游家世代書香門第,說一句桃李滿天下毫不夸張。陌都許多權(quán)貴官員,多少都和游家有些關(guān)聯(lián)。
因為都是些讀書人,為族中子弟選擇妻子的標(biāo)準(zhǔn),也大多是知書達禮,文靜賢淑。
易清溪出自易家嫡支,父親是個不喜致仕的讀書人,正符合游家選媳婦的標(biāo)準(zhǔn)。
兩大家族的訂親,不是兒戲。
如今游不至闖出名聲,就傳出易清溪不配的話,不僅易家不滿,游家同樣不滿。清貴世家,斷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回到易府,見了叔伯長輩,兄弟姐妹,好一番折騰才得空與父母兄長敘話。
易清溪在沼城時,時常與爹娘、兄長通信。念她舟車勞頓難免困乏,簡單聊過之后就讓她回院子歇息。
易清溪住的院子叫做浣沙院,因活水清泉,雅致水榭而得名。
易母素來喜愛擺弄花草,易清溪不在的日子里,依舊將她的院子照顧得很好。花草清香,散發(fā)著勃勃生機。
易清溪小睡了一會兒,隨后一家人圍在一起吃晚飯。
父母兄長對她都表示了十足的關(guān)切,又準(zhǔn)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一家人其樂融融。
只是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三個人隱藏在高興下的憂愁。
“爹娘,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情瞞我?”
三人眼神很同步,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最終是易初深先開的口,“阿溪,我們解除這樁婚約吧?”
?。?p> “為何?”驚訝過后便是從心底的抗拒,她不想解除婚約。
易初深把目光看向父親,易父拍了下桌子,“他們游家欺人太甚!”
易母憐愛地望著她,“溪兒,其實當(dāng)初你們之所以會訂親,完全是因為……”
后面的話似乎很難說出口,她停住了。
“到底是因為什么?。俊彼幌矚g這樣吞吞吐吐。
“阿溪,你還記得三年前北蒙和緋胥進犯,游將軍深陷敵陣生死未卜的事嗎?”
“嗯,自然記得。當(dāng)時我還拜托三皇子妃帶我去荊山寺上香,為的就是為邊境將士求個平安?!?p> “就是那個時候,明智大師下了一個批語?!币壮跎畹?。
“批語?我怎么不知道?”
易父沉著臉,“你當(dāng)然不知道,若是知曉,這樁婚事如何能成!”
這是什么意思?易清溪腦子一團亂麻。
易母道:“其實在這之后,太師夫人也去荊山寺上香,然后得知了那句批語?!?p>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講了個大概。按照他們的意思,似乎她和游不至之所以會訂親,完全是因為明智大師的一句批語。
“那批語究竟是什么?”
易初深慢慢道:“易家有女,天生清氣,可解將星暗沉之危?!?p> 這……
有些過于荒唐和兒戲了,游家會相信這種毫無根據(jù)的胡言?
事實證明,不管當(dāng)時的游家是怎么想的,她和游不至訂親是事實。
易父易母和易初深都覺得受到了欺騙和冒犯,所以才說出解除婚約的話來。
易清溪倒沒這么大反應(yīng),一來她根本不信什么批語,二來她喜歡游不至,這件事他也不知情,怪不到他頭上。
“這句批語,爹娘是怎么知道的?”
易初深為她解釋,“這不是三皇子妃經(jīng)常去荊山寺上香,與明智大師交好,這才偶然得知?!?p> 了解了事情經(jīng)過,易清溪表達了她的看法,“爹娘,哥哥,這件事和將軍沒關(guān)系,我不想解除婚約。”
他們?nèi)艘彩菤獠贿^,沒想真的沖去將軍府找游不至解除婚約。可聽到易清溪對他的維護,心里更是沒什么滋味。
“嘖,這才兩個月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哥哥,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不過就事論事。待將軍明日來訪,你會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p> 幾人又針對游不至拐走了易清溪的心一陣打趣,因為這件事,一致決定明日游不至來訪要好好刁難他。
翌日,游不至如約來訪,易父易母以及易初深著實和他聊了一個多時辰才放人。
花園內(nèi),易清溪對他表示了同情。“將軍,你說游太師真的會因為一句批語就幫你訂下婚約嗎?”
他搖頭,“我不知道,但這件事我會去查。”
她道:“沒關(guān)系,只是我爹娘和兄長有些生氣,你是怎么搞定他們的?”
花園內(nèi)有大片的紫薇,淡紫的花瓣隨風(fēng)落下。
游不至從她頭上拿起一片,目視著她,“自然是表明我對你如何欣賞愛慕,矢志不渝。此一生,唯你一人入我心,再放不進任何人。”
易清溪別開頭,臉頰發(fā)燙,“胡說八道。”
隨手接了一片花瓣于手中撥弄,“花言巧語終歸不要銀錢,對你們游家人而言,更是隨口一籮筐。若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表示,爹娘兄長不會輕易放過你?!?p> “嗯,阿溪說得不錯。”
不過,他并不打算把付出了什么告訴她。
“你爹娘和兄長現(xiàn)在對我很滿意,已經(jīng)定下婚期。臘月十八,黃道吉日。再過半年,你就是將軍府的主人了?!?p> “將軍府的主人不是將軍大人嗎?”她丟開花瓣,拍了拍手。
他道:“那是現(xiàn)在,我們成親之后,我這個將軍自然也是夫人的?!?p> 執(zhí)起她的手,輕吻上她的掌心,她細嫩的手讓還殘留花瓣的淡淡清香。
微微的麻癢從掌心竄到心尖,她手指動了動,卻碰到他的臉頰。
游不至又親上她的指尖,輕聲呢喃,溫?zé)岬耐孪姙⒃谒讣猓斑€有半年。”
到底是世家大族之間的聯(lián)姻,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準(zhǔn)備。如今是六月底,有半年的時間來準(zhǔn)備大婚,時間充裕。
易清溪收回手,并不想理會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