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溪回府時,順道還去看望了趙行。他已經醒來,正與易初深說話。他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唐,不過還好,精神還不錯,顯然已經想通。
見易清溪到來,他道:“易家妹妹,先前對不住,我不應糾纏你。”
易清溪搖搖頭,“無妨,我知道你很愛護妹妹,就像我兄長一樣。”
聞言,趙行看向易初深,的確,他這個兄長做得比他好得多。他有能力,明事理,妹妹也同樣如此。
但是……
“趙家哥哥,你方才在同兄長說什么?”
“能說什么,自然是談及他的傷,他的父母。”未等趙行回答,易初深就先一步開口。“怎么不回府?難道游將軍沒派人送你?”
這個話題算是岔開了,易清溪也沒懷疑。她回易初深的話,“岑西在外頭等我,趙家哥哥的傷不礙事吧?趙家來人了嗎?”
“沒事,只是皮外傷。”趙行輕描淡寫道。
皮外傷能流那么多血,還暈倒?
心知趙行想要隱瞞,沒有多問。
倒是易初深道:“趙家遣人來過,我打發他們走了。”
他轉頭又和趙行說,“回去于你養傷不利,不如這段時間先告假,自己尋個清靜地方休養。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提供。”
易清溪覺得也對。
被趙家接回去,趙行暈倒在他們面前被請大夫的事讓趙父趙母知道,少不得又得責怪他丟臉,生氣又是一頓毒打,實不利于養傷。
趙行苦笑,“你把我當什么了,至于一個清靜休養的地方都找不到?”
既如此,易初深也不多說。囑咐他好好養傷,就陪易清溪回府了。
翌日,禎王突然遣人來到易府,還帶上了陛下旨意,冒昧請她去前去禎王府小住幾日,陪伴左右,有助于晏秋申養傷。
她不是神醫,也并非靈丹妙藥,怎地她過去陪伴晏秋申的傷就好得快,這絕對是晏秋申的報復。
猶記得賞花宴,晏秋申邀她去禎王府做客。如今都傷重臥床,還能想起這一茬來折騰她,真是厲害。
做事真的完全隨心所欲,半點不考慮別的。
她和游不至有婚約,半年后便要大婚,他卻請出這樣一道旨意,還當眾宣讀,這讓旁人如何看她?
而且,還要去禎王府小住幾日。相信不到一日,外頭的流言就會滿天飛了。
這可倒好,游不至和堯晚晚的流言才炮制出,她和晏秋申又摻和在一起。
陌都百姓都不愁沒談資,吃飯吃得更香。說書先生賺個盆滿缽滿,暗地里要燒香供奉他們兩個了。
但無論內心怎樣的不情愿,不管此事將會在陌都掀起怎樣的風暴,也不能抗旨不遵。
這個道理,大家都很清楚。
公主府。
婉月公主晏秋玉正由丫頭春兒涂著蔻丹,濃艷的面龐勾出些許笑容。
她對站在下首一派恭謹的李語道:“你出的這個主意果然很不錯,過幾日,街頭巷尾的百姓都該知道了易清溪是個怎樣不知廉恥的賤人。到時候名聲盡毀,看她還有什么臉嫁給游將軍。”
李語低眉順眼,“公主殿下說得是。”
晏秋玉看了看自己艷紅的指甲,示意她坐下,“你說我要不要再去禎王府一趟,直接讓晏秋申辦了易清溪,這樣豈不更好?”
“公主殿下,”李語面上有些為難,“世子殿下重傷,如何能做那種事?”
晏秋玉道:“并非真要他做成,只需要赤身裸體被人撞見就好。屆時可以說易清溪趁著晏秋申重傷強他,不僅婚約可以解除,她也別想在陌都待下去。”
趙桑,晏秋玉,真是有夠惡心的。
愛一個男子就要刻意去為難女子嗎?動不動就毀人清白,真是令人作嘔,太無恥了。
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若你遣人綁了游不至蹂躪,我還會敬你一分。可總是耍這些小手段,活像高門大院內那些爭寵的小妾,真沒格調。
雖然心里充斥著濃濃厭惡情緒,李語面上沒表露半分,“請公主殿下恕罪,但我認為此事不妥。”
“為何?”晏秋玉問道。
李語回答,“世子殿下的性情難以揣測,這次能夠引得他向陛下請旨,完全是因為前些日子的賞花宴易清溪得罪了他。”
她繼續分析,“但在如何報復這方面,他素來不喜旁人置喙。如果我們插手過多,他反而會起逆反心理,偏偏不去這么做。”
晏秋玉沉思著,從小幾上拿起一顆葡萄于指尖把玩,“你說得也有理,只是……”
李語把姿態擺得很低,躬身建言,“三年前我們使了那么多手段去對付易清溪,事情做多了,總會留下痕跡,這次如果插手過多,更容易露出馬腳。”
“最近頻繁有人查探公主府,此時應該低調行事。隱于幕后,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嗯,”她點頭,神色仍然有些猶豫,皺起眉頭,“可我不明白,出手那么多次,每次她都躲了過去,偶有成功都對她不痛不癢。”
“上次趙桑雇人毀她清白,也莫名其妙地被游將軍得知。你說,真有這么巧的事?”
無意識捏爆了指尖葡萄,沾了一手汁水。李語忙掏出帕子幫她擦凈手指,“她雖是一介平民,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易家女,身邊的人可個個不簡單。有人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我覺得不應該溫和下去。”她抓住李語的手,指甲細長,有些刺人,“即便被人察覺又如何,她還能把我怎么樣。這次,必須要讓她毫無翻身之地。”
李語帶著笑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出,指尖輕撫晏秋玉留下的紅痕,“公主殿下,她不能把你怎么樣,那游將軍呢?你不是說,游將軍光風霽月不喜玩弄心機的女子嗎?”
晏秋玉橫她一眼,“你說什么?”
她立即跪倒,“請公主殿下恕罪。”
看她跪了一會兒,才輕飄飄地道:“起來吧,你說得也對。”
最終也沒說做不做,就讓李語離開了。
“春兒,你說我公主府是不是有內鬼?不然易清溪怎么每次都那么好運?”
春兒為她捏肩的手一頓,“奴也不知,但公主殿下的智慧遠超我等,自然不會有錯。”
晏秋玉輕哼,“你說不知,又說我沒錯,那么就是贊同了?”
她手掌交疊,手指輕點,陷入思考中,眼睛無意識望向門口。好一會兒才道:“春兒,讓人去盯著李語,只要有任何異常都來告訴我。”
李語并不知道晏秋玉已經在懷疑她,她不確定是否有說服晏秋玉。一個人失敗太多次,總會沉不住氣。
她讓晏秋玉去禎王府暗示晏秋申可以把易清溪叫進府中折磨,為免她推脫得向陛下請旨。
陛下一向疼愛他,他受了這么重的傷,既然開口了,提出的要求當然要盡力滿足。但易清溪是游不至的未婚妻,游不至是他的愛將,這便有些難辦。
這時,素來受寵的晏秋玉再在陛下面前幫晏秋申說上那么一兩句話,再加上禎王的懇求,陛下很快就答應了,給了禎王旨意。
易府才有了那么一出。
李語出了公主府,去到南市餛飩攤,要了一碗餛飩。在攤主親自端上桌時,她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想辦法給易清溪的人傳個消息,讓她在禎王府警醒些。”
攤主點頭,揚聲道:“多要點蔥花是吧,好嘞,這就為您拿來。”
與此同時,跟蹤她的人見她只是去到常去的地方吃碗餛飩,上報之后,晏秋玉暫時打消了對她的懷疑。
對于此事反應激烈的,除了易游兩家、鎮國將軍府,還有定國侯府。
顧雁柱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霎時面沉如水,那雙眼睛,如暗夜中的星子閃著寒光,分外瘆人。
“派人盯緊禎王府,一旦易清溪出來,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她,暗中解決掉!”
顧千河道:“是,那易家和鎮國將軍府肯定也有人在守……”
顧雁柱道:“去給三皇子府送個信,讓他當天在東城制造點動靜。”
東城住著許多王公貴族,禎王府就坐落于東城。
他們只需要在去往禎王府的必經之路制造點混亂,拖點時間,就足以解決易清溪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再次下令,“不要讓易清溪活著回到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