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溪不知道游不至是怎么和她爹娘談的,也不知道他和自己的兄長說了啥。
或許是顧及她是傷患,親愛的家人們完全沒在她面前提起游不至,易清溪也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
在小山村住了兩日后,還是準備將她接回易府養傷。
易清溪提出,她想去郊外別莊靜養。她現在是老大,提出的要求無有不應。
親自送她到莊子上,別的事全不用她操心。有幾個姐妹說要來陪她,易清溪拒絕了,只樓畫影厚臉皮趕不走。
她很貼心地沒有到處跑,整日在莊子上陪她,也真是難得。
待她能夠起身慢走,樓畫影終是閑不住,拉她外出去地里逛。地里種了些時興蔬果,遭了她霍霍。
走了幾步,瞧見水嫩的青瓜,信手摘了來,用帕子隨意擦擦,送入口中咔嚓一口。
不過對待易清溪就仔細多了,不敢拿沒洗過的東西給她。她邊吃邊摘,放到隨身帶的竹籃里,預備帶回去給易清溪吃。
時值夏日,她只走陪樓畫影玩了一小會兒,便坐在陰涼處歇息。看著樓畫影鉆來竄去像只猴,在西瓜地里又像只猹。
“小姐,吃葡萄嗎?大夫說可以吃一些。”
易清溪聞聲看去,是個四五歲大的女童。扎著小辮,小臉圓潤,眼睛大大,圓嘟嘟的手里拿著一串飽滿的葡萄,很是可愛。
“你是誰啊?”易清溪捏捏她的小臉,“怎么也叫我小姐?”
她嗓音稚嫩,“我叫小雨,我爹說你是小姐。”
“小雨啊,吃不吃桃花酥?”接過她手中的葡萄,把糕點往前推了推。她往后看了看,一個提著竹籃,皮膚黝黑的漢子沖她笑笑。
竹籃里滿是葡萄,想來是要送給她,又擔心冒昧,就讓小雨拿了一串先過來。
“那是你爹嗎?”
小雨得了親爹允準,已伸手拿了一塊桃花酥吃著,聞言點點頭,“是。”
易清溪道:“那你去請他過來好嗎?”
“好。”
小雨非常聽話,蹦蹦跳跳去到男子那里,他摸摸她的頭,一手提著竹籃,一手牽著小雨來到她身前。
“小姐。”男子行了仆禮,“我聽說小姐受傷在此處將養,早就想過來拜見,又擔心貿然來此,反而打擾小姐養傷。今日見小姐出來走動,故帶了小雨過來。”
站到近處,易清溪已然認出他是誰,乃是三年前陪她上荊山的隨侍護衛,叫做牛二。
“是你,不是讓你們離開陌都嗎?”
牛二解釋,“小姐為了我們生了重病,還因此去沼城休養,我們怎么過意的去,所以都在附近安家了。”
易清溪心內觸動,“你們又是何必?”
他道:“不管怎么樣,還能守著小姐,聽到小姐的消息,這樣就很好。”
“你們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仆從,不用喊我小姐,也別教孩子喊小姐。”
脫離了高門大院,做尋常的農戶也很好。
“以前的事都已經過去,記在心里徒增負擔,好好生活下去才是要緊。”
“是,小姐。”在這一點上,他不打算聽從,拉過小雨,“那我們先回去,小姐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
易清溪見說服不了他也就任由他去,見小雨似乎不愿意走,便道:“讓她在這里陪我會兒吧,之后我遣人送她回去。”
牛二當然不會不同意,細細叮囑小雨不要冒犯,要乖之后才離開。
“小雨,還有什么想吃的嗎?我讓人給你做。”
她也叫不出那些精致糕點的名字,指了指桌上的各色茶點,“這些我都喜歡。”
“那好,都給你做。不過答應我一件事,以后叫我大姐姐就好,不用叫小姐。”
小雨搖她的小腦袋,“不行,爹說了要叫小姐。”
易清溪道:“那我說了不用。”
她固執,“但爹說了要。”
嘖,她說服不了固執的大人,難道還說服不了一個小孩子?
“小雨,你知道小姐是什么意思嗎?”
她歪頭想了想,“小姐說的話我都要聽。”
“沒錯,”易清溪俯身平視她,“你爹喊我小姐,代表你爹要聽我的話,而你要聽爹的話。那就說明,你還是要聽我的話。”
小雨想了半天,“對。”
“所以啊,你要叫我大姐姐。”
這次她喊得很痛快,“大姐姐。”
易清溪笑得開心,“現在大姐姐請你幫個忙,去那邊把另外一個大姐姐叫過來,好不好?然后我們一起吃飯,給你做糕點吃。”
“好。”小雨噔噔跑過去,樓畫影挑了好久才選中一個極品好西瓜。才摘了放進籃子,就見一個小姑娘邁著小短腿噔噔跑過來。
“小心些,別踩著瓜了。”
“我才不會。”
跑到她面前,“大姐姐喊你回去吃飯。”
樓畫影看了一眼易清溪,嘴角勾起干壞事的笑容,“我們先得把這個西瓜裝到籃子里才能回去吃飯哦。可是西瓜好重,姐姐抱不動,你能幫幫我嗎?”
“好吧。”小雨伸出小手,真真使出吃奶的勁,實在搬不動,還險些摔個屁股墩。
見狀,樓畫影不再逗她,和她一起搬。一邊抬起還一邊做夸張表現,“你真厲害,這么大的西瓜都能搬動。”
夸得小雨小臉紅撲撲,她沒用什么力氣啊,真有這么厲害嗎?
玩鬧過后,帶小雨回去,“那邊那位大姐姐受傷了,身體不好,所以不要隨便去鬧大姐姐哦,牽著我就好。”
帶著滿滿戰利品回到莊子,仆俾們過來接手,大夫又來診脈,她像是會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不沉穩的人嗎?
吃過午飯,樓畫影也問了那些東西可不可以吃,可以吃多少,有什么注意事項,問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
成為了除小池外第二了解她飲食起居的人。
略略坐了會兒,易清溪要去午休,把小雨交給了樓畫影。“閑得無聊的話,帶她做做糕點,別做壞事帶壞小孩子。”
說這話她就得反駁了,“溪姐姐,我什么時候做過壞事?”
“嗯,”易清溪沉吟片刻,“上山摘果下河摸魚,冬日打雪仗吃冰糕,春日到處折花等等。”
“好吧。”無可辯駁,“溪姐姐你快睡吧,我保證不會帶她做壞事。”
倒真沒帶她做壞事,只是一起做糕點二人把廚房弄得一團糟,造出兩個大花臉。
一番洗漱拾掇,什么糕點都沒做成。樓畫影惦記著小雨她爹的事,巴巴送她回去,打算順便問問。
奈何牛二不開口,他答應了不能往外說,不然就辜負了小姐的一片心。
她只能回來,憤憤吃完好幾串葡萄。待易清溪休息好,就纏著她問。
“小影,你最近好奇心真重,以前很少問我的事。”
那是因為以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現在不一樣。
她總覺得,易清溪受傷一事和千秋堂有關。得知是姚望,現在稱作黎夜的人救了她,樓畫影更加不安。
黎夜嘴里還總念叨著要殺了易清溪,那為什么不殺?
很明顯,時機不對,他要等個合適的時機?那么什么時候才會是合適的時機?
當時樓畫影還對易清溪說,“你管他是不是救命恩人,直接殺他了事。”
但她知道,易清溪和她不一樣,不會這么做。
除了對易清溪安全的擔憂,關于自家老爹卷進什么大事件里,讓她更加焦慮。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解決這些事?
“你就告訴我嘛,念在我陪你不僅養身體上的傷,還治愈情傷的份上。”
情傷……
不錯,她之所以選擇窩在這里,很大部分原因是不想知道陌都的消息,不想聽見有人說游不至,她需要時間慢慢淡化。
看她黯淡的表情,樓畫影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對不起,溪姐姐,我說錯話了。”
她現在提什么情傷,真是的。
“那不是什么好聽的故事。”
不過,現在說出來也沒什么,晏秋申多半也不會再理會這件事。
“三年前,我去荊山寺求簽。下山的路上碰到了禎王世子,受了驚嚇,我就把他們放出府去。”
如果是這樣,他就不該還把易清溪當主子,也不會教自己的女兒叫她小姐。
提及易清溪,他很感激,說明是易清溪幫了他們。
禎王世子她也聽過一些傳聞,說不準溪姐姐就是為了保護他們才把他們逐出府的。
對于了解易清溪的人來說,她的行為動機其實很好猜。
“小影,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你最近的舉動有些奇怪。”
“我沒有。”樓畫影否認。
“沒有?我一個仆俾的事都非要問個清楚,還說沒有?”
“只是好奇心重而已。”她堅決不承認,插科打諢過去。
有樓畫影在,養傷的日子不無聊。直到一個月后,易清溪的傷好了大半,接下來只需要好好調養。
樓畫影和她分別,易清溪回到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