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暗卷的波瀾沒有對百姓產生絲毫影響,繁盛之都依舊十分熱鬧,而其中廣受關注的便是新詞書院一年一度的詩會。
易清溪和顧晚晚坐在茶樓,聽著大家的討論。
“新詞書院這詩會,每年的主題都不同,不知今年是什么?”
“去年我去看過,以蓮為主題,無趣得緊。”
“我說你是看不懂,才故意這么說的吧?去年三皇子主持詩會,選出的頭名詩詞連皇上都說寫得好,你還敢說無趣。”
“那首詩我看過,雖不落俗套,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內里卻空空如也,不過迎合上頭歌功頌德的詞句罷了。”
“噓,小聲,別扯這些,你猜今年詩會的主題會是什么?”
才發生過這么多事,易家嫡小姐險些身死,和鎮國大將軍游不至解除婚約,趙家少家主趙霖死在映城,李家二房嫡子李闕被關進大牢秋后處斬。
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次詩會也會發生什么事,讓人不安。
新詞書院的院長乃是現任游家家主,也就是游老太師。詩會出了事,游家定然脫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四大家族頻頻出事,不像是好兆頭啊。”
“唉,只希望今年詩會能夠順順利利。”
對于四大家族的人而言,他們已經嗅到風雨欲來的味道。所以,最近四大家族的人都很忙。
易清溪是族中小姐,這些事輪不到她來操心。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全都已經知道。
兩位皇子爭奪儲君之位爭得如火如荼,你踩我一腳,我捅你一刀。有些官員被降職,有些官員升職。你來我往,斗得不亦樂乎。
除了這個,就是四大家族被人刻意針對,引起陛下不滿。二者之間已經產生碰撞,只待什么時候爆發。
還有就是幕后攪混水的千秋堂,北蒙。
今年,注定不能好好度過。
“易姐姐,易姐姐!”
易清溪回過神,笑容帶著歉意,“對不住,我有些走神,晚晚說什么?”
“易姐姐去看過詩會嗎?”
得益于父親書院先生的身份,她去看過幾次。
詩會起先倒算不得什么,就是書院中的學子們閑時無聊玩的小游戲。
先定下主題,他們圍繞這個主題作詩,作詞,作賦,作畫,作文章。
最后每一局評分相加,決出頭三名。
起初只是幾個學子的消遣,也僅限于作詩。后來人越來越多,受到的關注也越多,才演變成每年一次的盛會。
皇室每年會都派一個皇室成員參加,一般是皇子。讓他們給前三名獎賞,算是另類拉攏人才的方式。
去年便是三皇子晏秋寒。
“那今年該是四皇子吧?”顧晚晚問她。
如今出挑的皇子,也就這么兩位了。
“晚晚,你和四皇子?”
最近顧晚晚和四皇子走得近,外界都傳言四皇子會和定國侯府結親,易清溪并不這么覺得。
一來,喜歡一個人總會從她的眼神和行為舉止表露出來,就如她和游不至。
但顧晚晚自始至終表現相當正常,提起四皇子也跟其他人沒什么兩樣。
二來,定國侯支持三皇子,他也不是什么墻頭草,押兩手賭注,穩賺不賠這種事他不會做。
實際上,顧晚晚的確和四皇子沒什么。皆是因為定國侯讓她探聽消息,做內應。而四皇子又想借此撬墻角,把定國侯拉到自己身邊來。
所以,二人才會往來頻繁。
“我和四皇子只是尋常往來。”顧晚晚回答道。
她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易清溪。
“嗯。”索性易清溪也不追問。
二人聊了一會兒便相攜走出茶樓,彼時街市突然沖出一輛疾馳的馬車,黎夜身形迅速拉了易清溪一把,反而沒去護顧晚晚。
還好她站得遠些,才沒被馬車波及。
黎夜,今天是他救她之后的第一次見面。
他表現如常,就像尋常護衛只是簡單見個禮,便盡職盡責跟在她們身后當個木頭樁子,沒什么存在感。
可是他說過,會殺了她。不知何時,不知何地。而她相信,黎夜絕對做得出來。
所以,即便有救命之恩,易清溪仍對他生不出好感,甚至內心隱隱有些懼怕。
他比晏秋申可怕多了。
但若要現在讓人殺了他以絕后患,她又做不到,畢竟至今為止,他沒有做什么,還救了她的性命。
黎夜拉她之后默默退到身后,易清溪揚起勉強的笑臉道謝,并詢問顧晚晚今日怎么帶護衛出來?
顧晚晚不是天生權貴,不習慣前呼后擁,前幾次見面都只帶個丫頭。
易清溪自己也不愛帶,為了不再次嚇到家人,只能帶上安他們的心。
顧晚晚道:“帶上護衛以防萬一,我已吩咐過他,務必要以易姐姐的安危為先。”
“這……晚晚,你不必如此。”
“易姐姐,我知道,我的命也很珍貴。但是,我不想再發生上次那種事了。”
“不會發生的。”易清溪如此道,并對黎夜說,“你是晚晚的護衛,保護主子才是第一要務,明白嗎?”
“易姐姐……”
輕拍她的肩,“晚晚,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本體弱,好好養護還不知壽數幾何。你不同,你才十五,你的未來都還沒開始。”
這番話說得顧晚晚淚盈于眶,“可是,易姐姐才更應有燦爛的未來啊。”
她其實對于隱瞞了易清溪,一直心存愧疚。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對神仙眷侶,只因那可笑的理由就要置人于死地,害兩人陰陽相隔。
如今,易清溪雖撿回一條命,在將死之際還淋了一夜的雨,終究身體根基受損,心脈不健。
黎夜不著痕跡地看她,越發覺得她像是脆弱易碎的琉璃花。正如那晚他沒有后悔自己去晚了,他也不后悔耽誤了她的醫治。
是的,他完全可以替她請個大夫,他卻不想這么做。
在照顧她的那段時間里,他一直看著她,有時會想,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死去也不錯。
至少,她一直陪在他身邊。
“好啦。”易清溪摸摸她的小臉,好笑道:“我們為何要在大街上聊這些?方才,那是公主府的馬車?”
“是。”
顧晚晚還沒說話,反而是黎夜開了口。
點了點頭,“晚晚,不如去吃點東西吧?”
“好。”
黎夜注意到易清溪帶顧晚晚走的正是公主府馬車去往的方向。
進入酒樓,正好碰見游家那位少家主,游少錦。而他,正與那輛馬車內的主人一同用飯敘話。
本欲打過招呼便罷,卻不想游少錦邀她們一起。
此處二樓靠窗,寬闊還能看風景,位置很好。征詢過顧晚晚的意見,也便同意了。
其實顧晚晚并不同意,她對這個害易清溪掉進湖里的游家少家主沒好感。
馬車的主人正是公主府的另一位主子,季恕,婉月公主的駙馬。易清溪以為他急匆匆有什么事,原來是趕過來見游少錦。
作為少家主,平日要忙的事有很多,甚至許多時候都不在陌都。
或許是近日奇怪的事太多,趙家少家主還死了,其余三位少家主都老老實實待在陌都為家族奔波。
這才見得多了些。
不過這位季恕,沒聽說他和游少錦交好啊?
“上次一別,顧姑娘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呢。”
他說的是顧晚晚出色的劃船技藝吧,易清溪事后也聽人說過。
顧晚晚沒說什么,只禮貌微笑。
季恕卻突然看了顧晚晚一眼,眼神頗有些兇惡。易清溪心中納悶,顧晚晚何時惹到他了?
游少錦神色如常招來小二讓她們點菜,“易家姐姐,上次很對不住,今日我請客,就當賠罪。”
此話一出,季恕又盯上了她,真是莫名其妙。他的目光還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游少錦,眼神奇怪。
幫他倒茶,和他說話,好似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樣。若要說什么感覺,這讓她想起了游不至。
他們一起出來吃飯,游不至就是這樣照顧她,嘴角帶笑,目光溫和,眼神都舍不得移開她。
壓下心底的苦澀,又忍不住看他們一眼。
游少錦端茶喝了一口,季恕的目光追隨著茶杯落下,盯住那沾濕的杯沿,不自覺舔了舔唇。
誒?難不成季恕是個斷袖?
可他是駙馬啊。
心靈受到沖擊的易清溪趕緊端茶灌了一口,不敢再隨意打量。
游少錦對此似乎一無所覺,關心地道:“茶水很燙,易姐姐沒燙著吧?”
他話音剛落,季恕目光不善的看過來。易清溪只覺尷尬,忙搖頭,“無事,多謝游公子關心。”
因心中那荒唐的猜測,易清溪越加待不下去,本想刺探消息的打算也擱置,趕緊吃完了事。
顧晚晚一直都是低著頭,吃得很認真,也沒注意到他們的異常。
度過這段折磨的時光,游少錦又提出不如一起去逛逛。易清溪當然拒絕,拉著顧晚晚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