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放下一百九十九塊下品靈石，彎腰從攤子上挑揀了一塊看得入眼的玉心，對著老者道：

　　“晚輩手里只剩下這些，還請前輩見諒。”

　　老者盯著攤子上一百九十九塊靈石，沉默三秒，而后道：“你身上這許多靈石，方才為什么不直接拿出來買那塊玉心？”

　　買了完之后被你叫人拖走嗎？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靈玉裝作囧迫的樣子道：“您說的，少一塊靈石都不行。晚輩正好少了一塊靈石，就被那人搶先了。”

　　老者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忽然笑道：“這么說來，也是你的運氣。”

　　靈玉趕緊猛點頭。

　　是的，今天的事兒，甭管誰來問，都是她運氣好。純屬巧合，避開了那個大坑，絕對不是她看出來了什么。更不是她利用老人的坑，將計就計坑人。

　　見她這么上道，老者臉上的笑意更深，又變成了那個笑的滿臉褶子的尋常攤販。

　　他滿臉和藹地夸贊靈玉道：“你這女娃娃有福氣，運氣好，叫老夫看著也歡喜。”

　　他抬手向著靈玉拋出一物，“這東西，便算健身作搭頭，送你了！”

　　靈玉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塊玉簡。她用雙手碰住，奉還道：“前輩東西貴重，晚輩不能收！”

　　老者似笑非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小心思，“是不能？還是不敢？”

　　“這.....”

　　靈玉被問住，答不岀話來，只能訕笑。

　　身為凌云宗鎮守坊市的筑基巔峰前輩，為了幾百塊下品靈石，不惜作假在自己鎮守的坊市上坑人。

　　哪家筑基期巔峰的前輩差這一兩百塊下品靈石了？便是差，隨便進深山老林打上一兩頭一階靈獸不就有了？至于連臉都不要了，在自家地盤上干這種事？

　　做事這么邪性，誰敢要你的東西？

　　老者甩手又把東西扔回來道：“放心，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不過是關于昔年凌霄真君的一些佚事，爛大街的東西。真要是貴重物品，你想要，我老頭子還不給吶！”

　　聽他這么說，靈玉粗略一掃，見真的是一些有關凌霄的傳聞，便把東西收了起來。

　　自己安慰自己。關于凌霄當年種種事跡的傳聞不知多少，她也聽了許多。類似的玉簡更是滿大街都是。或許老人是看她花兩百塊下品靈石買個假貨，心里過意不去才添的搭頭。

　　他真要是想對自己做些什么，一句話就能讓人把自己拿下了，做什么還要費這些功夫？

　　不管他怎么想，還是趕緊脫身為妙。

　　靈玉一拱手，道：“多謝前輩。晚輩還有要事，告辭！”

　　老人微笑著點頭，見他沒有反對，靈玉趕緊撒丫子走人。

　　“且慢！”

　　剛抬起的腳又放下，靈玉哭喪著臉轉身，心里開始忐忑起來。

　　這位是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老人被她這幅表情嚇得往后一仰，驚道：“你這是作甚？本來長得就丑，還哭喪著臉，莫不是想要嚇死老夫？”

　　靈玉被奚落地瞪圓了眼睛，有心要發作，又慫了。扯著嘴角，勉強掛起一副笑臉。

　　“得了得了，這一笑，比哭還難看。快收起來！老夫又不會吃了你。”

　　這老頭子，把她留下來就為了笑話她丑嗎？

　　靈玉快氣得心梗了。也顧不得表情，迅速問：“前輩還有何要事？”

　　這一問倒提心了老者，心里嘟囔了一句：這女娃娃長得也太丑了，險些把正事兒給忘了。

　　他清了清嗓子，俯身湊近靈玉，示意她也靠過來。

　　靈玉從善如流，便聽老者低聲問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什么？”

　　見她沒反應過來，老者指了指攤子，又問道：“這東西，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他自以為自己作假的技藝巔峰造極，沒想到頭一次拿出來擺攤就被個女娃娃看出來了，心有不甘，故而一問。

　　靈玉捏起攤上另一塊半透明的玉心。這塊和被公檸檬精那個冤大頭買的大小一樣，中間都隱約能看見有些什么東西，只是外皮的透明程度不如之前那一塊。

　　“晚輩一開始其實沒看出來，只是想起老家一句話，所以才起了疑心。”

　　老者湊得更近了，追問道：“什么話？”

　　“在晚輩的家鄉也有賭石。規矩和賭玉心仿佛，只不過賭的是凡玉。”

　　靈玉舉起手里的玉心，湊到老者眼前，說道：“像這塊玉心這樣半透不透，隱約可見的情況，用賭石的行話說叫做開窗。”

　　“凡間所賭的乃是原石，原石的大小不一，價錢也有高有低。有石皮包裹的情況下，誰也看不清里面的實際情況。開出來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清楚。

　　萬一開出來不如人意，買的便宜還好，不過是當做一個消遣。要是買的貴了，就血本無歸。

　　所以都是看得人多，敢買的少。

　　為了方便人們了解其中情況，也是促進售賣，商家就會在石頭上去掉小塊石皮，讓買家能粗略的看見里面玉石的好壞。

　　這樣一來，好石頭不但不愁賣，價格更是水漲船高。買家也能降低風險，乃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老者點頭，表示理解了開窗的意思。

　　他摸著胡須贊嘆道：“玉心大多數情況下還是不透明的更多些，像這樣能看見的，也是少數。這倒是個好法子。”

　　看他這個樣子，靈玉知道他已經領會了其中真意，也就不再把那句話說出來了。

　　老妖精了，一點就透，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明白。

　　坊市上人這么多，說透了到時候萬一叫人聽去，壞了他的事兒，這老頭子再生氣，她可招架不住。

　　靈玉再次拱手告辭，老者擺擺手，笑瞇瞇的道：“去吧去吧，你這娃娃乖覺，老夫看著喜歡。下次再來啊！”

　　靈玉身形一歪，險些崴了腳。再也不敢多留，腳底抹油飛快的溜了。

　　還來？送上門讓你訛嗎？

　　這老頭子這么高興，自然是有原因的。

　　這原因就在靈玉沒說出的那一句話上了。

　　十窗九坑！

　　開窗的好處顯而易見。但坑人的地方也多。

　　賭石的關鍵就在一個賭字。從事原石買賣的商人買原石的時候，本身也不知石頭其中好壞。

　　開出來的石頭不可能每一塊都是好的。這些不好的石頭開出來，可就徹底賣不出去了。

　　這時候要怎么辦？砸手里嗎？

　　想多了！

　　石頭既然開壞了，他們也有讓它變好的方法。

　　染色，貼片，手法不一，目的卻是一樣的，以次充好。

　　和今天用的老頭子手法雖然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回事兒。

　　靈玉一開始就認出了那是塊經過人為造假的玉心，她之所以對著看個不停，是因為對他造假的手段好奇才想買。

　　后來公檸檬精以為她是發現了什么寶貝，要來跟她搶。

　　這倒霉催的人都送上門來了，不坑不是對不起她自己嗎？

　　只是沒想到這位老者深藏不露，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遠遠避開了這處攤位，靈玉從拿出花高價買的這塊石頭，借著夕陽的最后一縷余光仔細看。

　　透明的玉心在金黃的光線下閃閃發光，里面包裹著一團朦朧的霧氣。

　　外面一層玉心完好無損，連個裂縫都看不見，中心的霧氣實則已經碎成了粉末。

　　這么美的東西，到底是怎么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