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驚變
西廂房內(nèi),早有丫鬟打起簾來,上前福了一福,道:“公子!”
廳內(nèi)另有一俏麗丫鬟也已將香茗泡好,邱之陶頷首,丫鬟們隨即躬身退出房去。
坐在主位,邱之陶調(diào)侃道:“賈兄快快坐下,都聊這么久了,喝杯熱茶潤潤喉吧!”
兩人相熟,也知道對方脾性,索性就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矩和客套。
聞言,賈瓔在對面椅上落座。無需招呼,徑自倒一杯滾茶,端起來輕輕吹動,啜上一口,“也是邱伯父待人寬厚。”又輕飲一口,說道:“平遙兄的茶水也與尋常人家不同,這香氣馥郁芬芳,甘甜怡人,倒是讓我想起了一種奇特的吃法,平遙兄不妨一試。”
“哦?”聽到「奇特的吃法」,邱之陶雖感覺賈瓔話里有話,可還是有些好奇,遂問道:“是何吃法?”
“平遙兄可端起海飲,蓄于口內(nèi),以舌尖緩緩回味,便覺醇厚,后感辛辣,令人欲罷不能。然此法只在市井之間流傳,尋常人怕是難以體會!”賈瓔搖頭晃腦的解釋完,揶揄地看向?qū)γ妗?p> 聽完,邱之陶不由一怔,隨后哈哈大笑,“還真是吃不得一點虧啊!為兄不過調(diào)侃一句,你竟是要直接封我的口。”
見邱之陶聽出意思,賈瓔也笑起來,霎時屋中只剩下兩人爽朗的笑聲。
…………
寧國府,叢綠堂
賈蓉一口氣把他這兩日打聽來的消息講完后,只見坐在梨木太師椅上的賈珍雙眉一沉,面色有些輕蔑,冷哼一聲,道:“混賬東西,竟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仗著些許能耐,連本族長都不放在眼里,這回出了心中悶氣,順便送他去見那早死的爹娘,也算便宜他了。”
說完又朝賈蓉問道:“那些人送過去了嗎?”
“都送過去了,劉守備還特意給您留了十幾個有妻兒老小的,也偷偷運進來了。孩兒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現(xiàn)今都在后巷待著呢!”賈蓉說完,面上流露出些許恨色,猶豫著又小聲加了一句:“父親,今晚可否讓孩兒帶人前去?”
聞言,賈珍疑惑地抬眸看去,見兒子嚇的又是一哆嗦,厭煩地擺手道:“你去干什么?讓喜兒去就行了。告訴那些人,下手干凈點,不要留下什么后患!”
“父親放心,這些孩兒都曉得。”賈蓉低頭答道。
“那就好。”賈珍點了點頭,吩咐道:“去辦吧。對了,把你媳婦叫來,我有幾句話要囑咐!”
“是!”賈蓉臉色微微一僵,低垂著眼瞼,看不出有什么情緒,仍舊是恭敬的應(yīng)諾一聲,離開叢綠堂,徑自往后院去了。
而在堂中的賈珍,望著窗外勃勃生機的春景,心里愈加興奮起來。
事情辦完了,自己又忽悠了這么久,魚兒咬不咬鉤已經(jīng)不重要。等解決這個小畜生,他就要收網(wǎng)了。心下又想到那嬌美的身姿,嫵媚的面容,賈珍感覺更是抓心撓肺,欲望也越發(fā)強烈,控制不住地起身踱起步來。
而邱宅中來感謝邱之陶的賈瓔,此時也是說到了重點。
只見賈瓔說完后,邱之陶搖了搖頭,說道:“「人生貴相知,何必金與錢」,你我既是因才而交,何必拘泥俗禮。
況且為兄也不喜黃白之物,經(jīng)營這些書坊只是為了新奇話本,誰想還能賺些錢財?這玻璃之法,賈兄還是自己留著用吧!”
見邱之陶拒絕得如此干脆,賈瓔只好把方子收起來,又從袖中拿出一沓書稿,遞給邱之陶,苦笑道:“還好我有所準(zhǔn)備,不然此番感謝倒成了我的不是。平遙兄,這《三國演義》的第二卷,總能收下了吧?”
邱之陶這才笑了起來,心滿意足地說道:“為兄早就在等你拿出這書稿了,自然是要收下!”之后更是毫不含糊的接過來,徑自在手里翻閱起來。
又指了指南邊側(cè)房,補充道:“為兄要看稿,我的書房在那,里面收藏了不少名家孤本,你不妨去看看。要是待悶了,就讓下人帶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
留你吃了午飯后,下午我父親還有些事要詢問。”談到最后一件事,邱之陶才抬起頭來,面色鄭重其事,卻又沒頭沒腦地提醒一句:“賈兄記住,我父親是禮部左侍郎,我只是個生員!”
賈瓔聽完思索片刻,當(dāng)即神情一凜,有些明白邱之陶的意思。
可是自己一個十四歲的小書生,有什么能讓這位正三品看得上眼。
可惜已經(jīng)不便再問邱之陶了。畢竟是他的父親,能鄭重提醒一句,已是看在兩人關(guān)系不錯的份上。
見賈瓔明白他的意思,邱之陶低頭繼續(xù)看起書稿來。
邱之陶看著書稿,賈瓔直接到旁屋的書房中,隨便找本沒看過的書,便坐下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到午飯時刻。邱家的飯菜雖然不及榮國府的奢侈,可也比自家的豐盛許多。
飯后兩人閑敘一會兒,賈瓔就跟著下人來到邱瑜的書房。
“叩叩!”下人敲門后,就聽書房內(nèi)一聲淡淡地“進來。”
賈瓔跟著邁步而入,只見這書房布置極其的雅致,桌案上面擺著幾本翻開的書籍和筆墨紙硯。
一旁的紅木書架上還有著各式兵書典籍和歷朝史書,整個書房氣氛顯得莊嚴肅穆。
邱瑜抬眸見賈瓔來了,便放下手中筆墨,示意下人退下。
書房內(nèi)安靜下來,邱瑜又打量了賈瓔半晌,才緩緩問道:“賢侄是賈家兩府的哪一脈?”
“回邱伯父話,寧國府一脈。”賈瓔卻是不信邱瑜不清楚他的底細,依舊恭謹?shù)卮鸬馈?p> “寧國府啊!寧國公賈演、京營節(jié)度使賈代化,還有一個乙卯科進士賈敬,這一脈真的輩出人才吶!”邱瑜不住的點頭,語氣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像在暗示賈瓔什么。
可惜,賈瓔完全聽不懂邱瑜是什么意思,只好默然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邱瑜說完。
見賈瓔不出聲,邱瑜搖頭笑了笑:“賢侄既然是二公之后,又如何看待如今的榮寧二府?”
聽到這個問題,賈瓔一愣,抬頭便看見邱瑜目光威嚴地盯著他,似乎想要將他看穿一般。
心臟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瞳孔緊縮,賈瓔面上強作平靜,出聲回道:“兩府今尚有祖上余蔭庇佑,自是不會太差。況我不過是一脈旁支,安敢評議祖宗遺留基業(yè)。”
見這少年和他打起機鋒,邱瑜淡淡說了句“不著急,以后會有機會的。”就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其他方面來。
一下午的時間,賈瓔經(jīng)歷了一場審問一般,感覺自己被問得都有些麻木,身上出了好幾層的汗。
剛開始時還能保持思緒清晰,到后來便是一團漿糊,渾渾噩噩的。
問得他只想出言告辭,可每次當(dāng)他即將說出來的時候,書案后的邱瑜便如洞察到他的念頭,馬上拋出一個他感興趣的話題來談。
如此這般反復(fù)拉扯,等賈瓔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掌燈時分。
只好又被留了晚飯,邱瑜才派馬車送賈瓔回家。
走下馬車,精神疲憊的賈瓔看到院門大敞,屋室內(nèi)沒有一點光亮。瞬間就感覺一股涼意從尾椎蔓延而上,心里也是驚慌起來,想到家中的晴雯,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不受他的控制,變得有些猙獰。
“晴雯!晴雯!……”賈瓔一邊喊一邊沖到院子里,里面的景象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也開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