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心中委屈,默默流淚;紫茗心中擔憂,怕大夫人記恨,日后處處艱難;春庭在思量紫茗的傷勢。
她前陣子剛給病弱的二夫人渡真氣,再要她給紫茗暗中療傷,怕是會大傷元氣。
可紫茗也是因為自己出事,不能眼睜睜看她遭罪啊!
春庭心中著急,不知該怎么調和此事,恨不能立馬回屋,喊來阿貍商量一番對策。
眾人思緒紛紛之際,一聲稚嫩的哭喊打破死寂。
“爹爹放過阿娘吧,阿娘都是為了爹爹啊……”
眾人不敢抬頭,卻都清楚是誰。唯有春庭轉過頭去,看了眼來人。
是大夫人的小兒子,家中排行十三,今年剛滿六歲,前幾日才拜過書塾老師,還未正式開蒙受學。
劉延章看著兒子哭著跨進門檻,臉上劃過一絲不耐煩。
“阿岳替母親賠罪,爹爹莫再生氣了,好不好?”劉岳淚眼婆娑,仰頭望著父親。
劉延章看著和自己頗為神似的孩子,竟無一絲憐愛,仍是一張閻羅面色。
“阿岳,你可知今日之事,是為哪番?”劉延章問劉岳。
劉岳搖頭:“事發突然,阿岳不知。”
劉延章聽到這里,鼻中呼出一口氣,沒好氣地重述事態:“你娘管家,連只貓都管不住!昨夜竟讓夜貓翻窗而入,擾人清夢,實在是無能!”
劉岳看著父親俊美的臉上那道血痕,被這嚴肅口吻嚇得呆立原地。
大夫人終于忍不住,哭著向劉延章喊:“老爺有氣可以沖我來,何苦難為我們的孩子!”
劉延章臉色更差了,甩了袖子,朝門外走去。
劉岳哭著撞入大夫人懷中,大夫人哭著安撫兒子:“阿岳乖,你爹就是這脾氣……”
劉岳聽了,反倒嚎啕大哭起來:“爹爹為何只知偏疼新人,就不能體恤阿娘一點……阿娘為這個家憔悴辛苦,怎么反倒是錯的!”
劉延章已經跨出門檻,本不想多留,奈何這話戳他心肺。
劉延章抬腳折回,沖屋里呼喝:“憔悴辛苦便把管家權力給二夫人,自然就輕快自在了!”
身邊的小廝低著頭,小聲提醒劉延章:“老爺,相爺還在等著。”
劉延章不再言語,神色匆匆,快步離開。
春庭心中焦急紫茗的傷勢,也沒心思再看戲,火急火燎地開口:“大夫人,既然貓不是我養的,那我可以帶紫茗走了吧?”
大夫人摸了眼淚,,命人帶小少爺出去散心,自己一言不發,讓婢女們梳洗。
春庭被這無視弄得焦急,又想開口問:“大夫人,我……”
“老爺剛剛說我管家不力,連貓都管不住,你也聽見了。”沈玉荷扶了扶剛剛挽好的發髻,“我本不想發落你,奈何這管家權力再不行使,就得留給二夫人了。”
春庭滿臉問號,沈玉荷要管家權力,這跟懲罰她有什么關系?
“方才屋里全跪著,唯獨你在老爺面前盤腿坐著,滿屋子的人都知道你目無規矩,不成體統,我沒法子給你臺階。你好自為之吧。”
春庭戰戰兢兢:“要罰什么啊……”
大夫人看著銅鏡,輕嘆一聲:“罷了,我也不愿多苛責你,就罰你把原先免去的一百遍佛經補上吧。”
春庭長舒一口氣。
嚇死了,差點以為要被丟出劉府。
“哎,春庭領罰。”春庭改回跪姿,乖乖行禮領了罰抄。
紫茗見春庭欣然領罰,心知這頓打是白挨了。
主子不爭氣,看不出大夫人在變著法子罰她,她一個做仆人的又能攬住點什么?
紫茗知道自己要養傷個把月,在偏房躺到康復,春庭禁足的事她是徹底管不住了,索性心一橫,厚著臉皮讓大夫人的粗使丫鬟把自己拖進春庭屋里。
春庭本來還想呼叫貍花貓,讓她出出主意,幫紫茗調理傷口。現在好了,紫茗躺在屋里監督,春庭是真的沒轍了。
這次劉延章不罰她,就是因為紫茗沒見過阿貍的貓身,堅定不移相信是大夫人的污蔑。若是當面喊過來,就算一言不發,事情也會直接露餡。
以紫茗這憤世嫉俗的爛脾氣,春庭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么吃力不討好的事來。
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春庭收起幫助之心,開始憂愁一百遍佛經的事情。
原先抄經都是花錢收買紫茗,讓她代抄;現在紫茗因為自己重傷臥床,別說是提筆研墨了,抬手都吃力,再用錢財哄騙她,她恐怕還得舊事重提,說“主子欠奴才錢”之類的牢騷話。
春庭躺在床上,滿腦子的盤算,就是沒個答案。她只好起身坐到桌邊,試圖翻出佛經,演算獨自完成的可能性。
春庭翻了翻經書,驚訝地發現自己一個字都看不懂。上面的筆畫七拐八繞,好像在畫迷宮圖譜,看的春庭想睡覺。
“紫茗,這個佛經……”
紫茗趴在軟榻上,頭也不抬地答:“封面上那幾個字叫《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不用看了,沒搞錯。”
“搞錯了!錯大發了吧?”春庭來了精神,跟紫茗強調,“大夫人之前不是讓抄《金剛經》嗎?我記得很清楚,是三個字的!這本都11個字了!”
紫茗悲傷嘆氣:“《金剛經》是別稱,我的小姑奶奶啊,我替你抄了十幾次經書,就算不懂佛法的精深奧妙,也不至于搞錯吧?”
春庭砸吧砸吧嘴,“哦”了一聲,又問:“我不認字,也能抄嗎?”
紫茗:“能,你照著上面的筆畫一筆一筆地模仿,不用認字就能抄完。”
春庭點點頭:“難怪劉延章嫌棄你字丑,原來你也不識字。”
紫茗稍稍調整姿勢,閉上眼睛準備入睡,沒再搭理她。
春庭討了個沒趣,心中不大高興,賭氣決定不給紫茗渡真氣了。
“你老說劉延章好心被當驢肝肺,我一腔好意不也喂了狗……”春庭忍不住小聲嘀咕,埋怨紫茗不識好人心。
紫茗進入夢鄉前,用最后的意識反駁:“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春庭又回嘴:“我才不是狗。”
但是紫茗已經睡著,春庭的言語只換來一聲夢中囈語。
春庭很想吵一架,奈何對方已經睡死過去。
日頭慢悠悠晃到晌午,饑腸轆轆的春庭才反應過來,紫茗爬不起來,她被禁足,誰幫她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