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龍之井床邊浮現,薛然面沉如水而出。
“這真的你寫下的嗎……”
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乖巧”的“小孩”,那個無菌服也能英姿颯爽、一眼勢壓兩位科研大佬的女校官,此時卻是顫抖著變幻出蒼老的原聲。
風雪陽依舊躺著,看了眼薛然手中的文案,那是他離開洞天之前給的。
把它給薛然看也是這次進洞天最初始的目的。
“不好嗎?反正這里是東瀛。”
淡淡的疑問,淡淡的陳述。
風雪陽依舊風雪陽,但聲音不再是叫“薛姨”時的乖巧親切,而是清靈的淡淡著,淡到無味,淡到無情!
這是個聰明的小孩,薛然第一次見到他時;
這是個神奇的小孩,薛然進入龜靈洞天之后;
這是個可怕的小孩,薛然現在的認知。
‘哪個才是你啊,小雪陽…’
薛然似乎第一次意識到風雪陽其實很壞,壞到讓她“恐懼”,壞到讓她“欣慰”…
“陳家…,他知道嗎?”
風雪陽并不介意這份計劃書在洞天傳閱,但薛然的問話顯然表示她沒給陳家看,甚至沒給孫大圣看,然后卻又向風雪陽問詢陳家的態度。
說怯懦也好,說軟弱也罷,總之很優柔寡斷的婦人表現。
這其實也能解釋為什么風雪陽對孫大圣和陳家尊重,對于薛然卻只有尊敬。
尊而敬之。
一是遵循文明傳統,很正常的尊老愛幼,二是薛奶奶雖然曾是軍人,有著暴躁的一面,但也確實不失母性溫情,對風雪陽關愛有加。
尊而重之。
孫大圣和陳家是真正有技術,有能耐的人,是風雪陽“復蘇”大業中不可或缺的助力!
而“尊敬”顯然比“尊重”差了點兒層次。
甚至如果不是為了孫大圣,六個“九靈之位”現在應該還剩下三個才對。
“知道,雖然沒有挑明過,但我知道他知道,甚至我的計劃是受他的影響才最終定下的。”挺起已然很是疲憊的身體,風雪陽聲音淡漠。
“影響?”
一頁紙輕輕的被拿起,又重重的壓在手上。
薛然想到了東瀛,想到了大夏,想到了很多發生在不遠的過去,那些血淋淋的事實。
“應該是限制吧…”
“您這么理解也可以。”
“有想過以后嗎?”
“正常來說,東瀛只是開始,然后舉世皆敵。”
“那你為什么敢!”
“因為你們無法阻止我,因為我有本事舉世皆敵,所以我敢。”
“真是,唉…”
“薛姨,其實您不像個軍人,至少來說不像個見過血,上過戰場的軍人。
我有點不確定您是否能以軍事的角度,為這個計劃作補充。”
“怎么?小雪陽在懷疑薛姨的軍事素養?”
明知不可為則不為。
薛然似乎明白陳家當年邀請她和孫大圣時為什么說那些話了——
“牽絆”!
陳家不一定預知到現在的情況,但他一定是發現了風雪陽的可怕。
對!
就是可怕!
可怕的小孩子,比當年落在腳下土地上的“小男孩”和“胖子”更加可怕!
他表面的謙遜遮住了內心的孤傲;但那點兒未泯的良知卻阻不了最冷酷的行徑。
如此心性,再加上智慧機緣,以至于這個名為“風雪陽”的存在,可以被完全意義上視為一種醞釀中的“天災”!
陳家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天災”,也知道薛然和孫大圣同樣沒能力阻止,但不能阻止不代表不能改變。
貼近他、愛護他、順從他……
一點一滴的。
所謂情感有時脆弱的不如一片枯葉,但有時候也能比鋼鎖表現的更加堅固。
陳家認為他們需要這種“堅固”的東西。
并不是用它來束縛災難,而是用它去影響災難,甚至做出一定程度上的牽引,讓這場災難的運行軌跡朝著有利于國家、民族甚至世界的方向去發展。
如此,薛然大概是明白陳家的想法了——
讓這場“天災”落在東瀛!
至少是在東瀛起步。
一是離大夏稍遠。
隔海而過,一定時間內不會波及到那個歷經磨難、宛然新生的古老文明。
二是離大夏不遠。
確實隔著海,但對于現代的軍艦戰機,這點兒距離顯然不算什么,也就有機會攥取天災中,那顯而易見的機緣。
所以薛然的認可了。
并不久遠的血仇在腦海中激蕩,風雪陽的“激將法”更是將她下臺的階梯鋪的明明白白。
一瞬間,年輕的驕傲重歸。
然后一絲絲鐵血意味兒的霸氣逸散,透著對著東瀛之地的冷酷決心,也透著對著風雪陽的極度不滿。
但這同樣讓風雪陽相信,眼前曾位銜升大校、樞機一艦的薛姨已經橫掃掉所有的婦人之仁!
……
‘今日收獲盤點:
人造惡魔果實實驗完成,龜龜果實.幻獸種.河童形態GET;
孫老師研究新進展,仿“血統因子”的RNA病毒理論GET;
“龍之幻想”重新定義,“河童幻想”下位衍生,“燭龍”GET。
現在薛姨也答應幫忙完善“幻想復蘇”計劃,今天最后的任務目標完成,然后~’
呼~吸~,呼~吸~……
眉舒目合,銀發細碎,身體自然柔軟,呼吸纖細均勻,本就白皙的肌膚在暖燈下更是顯現著玉釉之色。
好一個“美”人。
霸氣退卻,心神靜歸。
薛然看向剛還冷漠的小孩,姿態慵然,安逸恬靜,若不是嘴角已經開始鋪展的柔軟絨毛,她甚至會以為那是位綽約處子在床上輕眠。
被子軟軟的落在風雪陽的身上,然后燈熄、井現。
‘不知道會是東瀛先揭下你的所有,還是你先將枯骨鋪滿整個東瀛。’
屋外細雨又生,屋內石井無蹤。
只余下一聲不知作何描述的嘆息,全了薛然心中最后的倔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