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名流們聽說了,狄青娶了一位美貌賢惠的嬌妻,不少人都借故前來登門拜訪。不管是朝中的同僚,還是有名的鄉紳,皆想一睹狄夫人的芳容。
那梅芳華也不拘束,應對自如,全然不失禮數。眾人都稱贊道:“狄大人當真是福緣不淺,就連這當今圣上,也難覓得如此絕色之人。’’
眾人俱是說笑,來訪者,卻也不乏酒色之徒,垂誕芳華的美色。
但自古以來,凡色膽包天者,其下場必然凄慘無比。一時之間,也不知有多少風流不羈的浪子,葬身于這妖孽之口。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幾天,狄青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相公,平日里歡天喜地,今日為何愁眉不展,焦躁不安呢?”
狄青嘆道:“唉!我也不想這樣,可是這剛過幾天安心日子,偏偏邊關又戰事告急。我怎能不寢食難安?”
“相公,難道說皇上又要派你去打仗?”
“西夏擅自毀約,再起兵戈,此次起兵犯境,定然是有備而來。前幾日,朝廷已經派重兵赴邊,只是邊關戰事吃緊,楊家這次定然會主動請纓。”
狄青看了看芳華,心中不忍與之別離,又接著說道:“楊家一旦掛帥出征,大帥必會帶上我這個得力助手。只怕此次分別……”話未說完,便緊緊抱住芳華。
芳華知道,倘若此次出征,狄青不知何時能歸。如若不幸戰死疆場,那她豈不是又要開始四處漂泊了嗎。想到這里,淚水便順著臉頰落了下來,浸濕了衣襟。
“相公,此次出征,定能大獲全勝,妾身會照顧好家中的一切。望君安心出征,你只管在外奮勇殺敵,妾身只盼你能早日凱旋。定要保重自己啊!夫君!”言罷又哭了起來。
時近黃昏,二人獨坐園中。梅芳華突然言道:“官人,你可知道妾身因何在這園中遍植梅樹嗎?”
“想是你愛慕梅花凌寒獨放,傲骨不屈。”
梅芳華聽后只是一笑,接著又說道:“我自幼時起,便對梅花情有獨鐘。這梅花就仿佛是我的姐妹一般。說她凌寒獨放,傲骨不屈,確也不假。但又有誰知,她偏開于寒冬是因為天生孤獨,寥無知音呢!”
狄青有些聽不懂她話中的弦外之音,但是此刻的離愁已占據了他的心,旁的他也不愿去想了。
次日早朝,仁宗皇帝高坐闕臺,等待群臣進表。忽聽樞密使韓琦上前言道:“西夏賊寇,屢犯邊境,如今竟公然毀約,數月之內,我大宋已連失數鎮,還望陛下早日發兵。”
仁宗聞言,龍顏大怒喝道:“西夏賊子毫無信義,欺我大宋無人乎?哪位卿家有退敵良策,快快報來。”
朝中閃出元帥楊文廣,上前道:“圣上,微臣愿前往邊關,分陛下之憂。”
“楊卿家免禮平身。難得卿家如此忠君愛國,既然這樣,朕封你為征西大元帥、執掌三軍,不日點將出兵。”
“陛下,臣想再舉薦一人,讓他與臣同去。”
“卿家欲薦何人?”
“此人就是狄青。他前時隨軍出征,已是功勛卓著。若此人能與臣同去,那微臣便是如虎添翼。”
“準奏。包卿家,今日就由你代為傳旨,前往狄青家。”
包拯聞言施禮道:“臣遵旨。”
狄青此對正在廳中閑坐,忽聽門子來報:“包大人到。”狄青急忙起身道:“快快有情。”
此時梅芳華在屏風后聞聽此事,心里頓時一驚,急匆匆退回后堂,獨自坐在閨房之中。香兒此時忽然闖入房中,大叫到:“夫人,不好了,那文曲星轉世的包拯來了,老爺正派人請你去接待客人呢!怎么辦啊!”
梅芳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獨白言道:“素聞那包拯為人正直,剛正不阿,自是一身正氣。我輩俱是妖邪,又怎敢與之對抗?看來今日你我主仆二人在動難逃了。”
香兒勸道:“夫人不必心急,想那包拯與老爺同朝為官,想來必不敢輕易將你我二人身份揭穿,夫人你只說身體欠安,不宜見客不就應付過去了嗎?”
芳華心想:“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只怕今日過后,我與相公無相見之日了。”
狄青正坐在堂前,設宴款待包拯,心想此時何不請過夫人出來與包大人敬酒?一來可炫耀我狄青不失禮數,二來也可在包大人面前討得幾句夸獎。遂對侍者說:“快將三夫人請將出來,為包大人敬酒。”
侍者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回來說:“夫人說她身體不適,不便出來見客。”
狄青聞聽心里又驚又愧。唯恐包大人見笑,于是連著派人又請了數次,梅芳華俱是不肯出來,直至夜深宴席撤下,包拯辭歸,梅芳華也是未曾露面。
狄青心下不悅,趕至芳華房中,大聲責備:“芳華,你今天是怎見了?聽聞你身體有急,可現在你不是好好的嗎?平日里那些王孫公子,皇親國戚來了,你都出去招特,為什么今日包大人前來,卻躲在房中不肯出門相見?害的我在包大人面前失禮,你說這到底是為什么?”
香兒上前勸道:“老爺,夫人今日的確定不舒服!”
“你閉嘴!此間哪里有你說話的份!”
狄青怨喝道:“身體有恙是吧!我看你是看上了哪家的王孫公子了罷,想早點離開我這個粗鄙的武夫,與那些小白臉去風流快活。”
狄青心下越想越怒,沖動之下撥出寶劍,竟向梅芳華砍去。芳華見狄青氣勢洶洶,卻也不躲,只是低頭啜泣。
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狄青又怎能下得去手,將眼一閉,寶劍擲在了地上。
“你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啊!你為什么不說話!”
“官人,非是我不愿去見包大人,只是因為……因為妾身和香兒都不是凡人。”
狄青聞言心頭一愣,兩眼直呆呆的看著芳華。
“你說什么?”
“官人可還記得前幾日,你我二人在后園中所說的話?我說過,我自幼便與梅樹為伴,她們就似我的姐妹一般。妾身非是別物,乃是山間的一株野梅。我修行了五百余年,因為傷害人命,被上天通輯,不幸墜入江中。幸而又被官人所救,才有了今日之事。想是今日你我二人緣份將盡,我也該走了。那包大人為人正直,是個光明磊落的君子。自古邪不勝正,妾身不愿與之相見,也是為了不傷你二人之和氣。”
狄青似置身霧中,聽了她的這番話,心下更加糊涂了。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我都是在做夢嗎?為什么這個夢如此美妙,醒來卻是如此痛苦。”
“你既是妖怪,為何還與我結為夫婦,為何不干脆吃了我!”狄青絕望地看著梅芳華,大聲吼道。
“我不吃你是因為我從來不傷好人。我嫁給你是因為你在江水中救了我,于我有恩。”
狄青眼中突然閃出幾滴淚光:“僅僅是因為報恩對嗎?”
“嗯!”芳華點了點頭。“僅僅是……因為報恩。”
芳華不愿讓狄青知道她動了凡心,是真的已經愛上了他。如此說法只是為了讓他盡快斷了思念,早日結束這段孽緣。
“那好,既然這樣,你我今日的緣你也算到頭了,你走吧!人妖殊途,我又豈能一錯再錯,你走,走啊。”
“官人,你,保重!”梅芳華此時已泣不成聲,拉著香兒便出了閨房,徑自奔向山中。
狄青見芳華已走,又忍不住沖了出去。大叫:“芳華!芳華!”
老干槎牙傍水涯,年年先占百花魁。
冰消得暖知春早,雪色凌寒破臘開。
疏影夜隨明月轉,暗香時逐好風來。
到頭結實歸廊廟,始信調羮有大材。
只見皓月當空,花影斑駁,半空中飄飄灑灑,墜下無數花瓣。月影之下只余狄青一人,仰天長嘆,孤影徘徊傍夜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