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拽過一個大包，打開拉鏈，把貨拿出來一些：“小爺爺，小奶奶，你們看看，這是我新弄回來的貨。”

　　顧建國和李桂芝連忙紛紛湊上前查看。

　　當看到很多色彩鮮艷的長裙，李桂芝眼里閃過驚艷和喜歡，忍不住驚呼：“這也太好看了吧。”

　　顧建國也承認好看，但同時又涌上了擔心，“可是，也太時髦了，能好賣嗎？”

　　顧維自信滿滿的說：“肯定好賣。小奶奶，你試下這條紅裙子，到時候打板穿著賣。”

　　在滿大街都是黑灰藍白，少有艷麗顏色的時代，這樣穿著打扮起來，一定會成為焦點。

　　而去年年底，敞開供應棉布，取消了布票，也讓人們被禁錮的追求時尚的熱情暴漲，到時跟風的人絕對少不了。

　　“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李桂芝也不例外，她欣喜的拿著連衣裙去了對面房間。

　　等她換好后回來，顧維率先豎起了大拇指。

　　奶奶的顏值是真能打，雖然臉上仍舊還有些病容，但在紅裙的映襯下，顯白了不少。

　　顧建國看直了眼，之后不住的點頭：“真好看，好看。”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如同花朵一樣，美麗芬芳的青春少女。

　　心里又泛起了酸澀和愧疚。

　　如果不是跟了他，也不會過的那么苦。

　　李桂芝豈能不了解自己丈夫，見他笑的比哭還難看，眼圈都有點紅了，立刻捶了他胳膊一下，嗔道：“瞎想什么呢，現在日子多好啊，也不怕人家顧維笑話你。”

　　顧建國頓時有點不好意思了。

　　顧維笑看著爺爺奶奶撒狗糧，卻一點都不覺得撐得慌，甚至還想多吃些。

　　他也終于明了，為什么爺爺在奶奶去世后，一直到死都再也沒有找過。

　　接下來，三人一起整理貨品。

　　當看到精致好看的發卡和小飾品，李桂芝簡直愛不釋手。

　　顧建國見狀，也打消了一些之前的顧慮和擔心。

　　顧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把這攤活留給了爺爺他們，騎車去接顧洪杰放學。

　　第二小學，校門口。

　　雖然快到放學的時間，卻并沒有幾個人。

　　因為這個時代，大都是學生自己上下學，很少有家長接送。

　　顧洪杰跟著同桌他們幾人一起背著書包走出來，心情不是很美麗。

　　自從大侄子出門走后，他就仿佛沒有了主心骨一般，日盼夜盼他早點回來。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叮鈴鈴”車鈴的聲音。

　　下意識的循聲望去。

　　當看到帥氣的單腳支地，坐在自行車上的人，竟是顧維時，顧洪杰雙眼驟然亮起了光芒，仿佛忽然點亮的燈泡一樣，大步跑了起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

　　“這自行車是你的？”

　　“嗯，是我的。”顧維拍了拍車把，“坐前面大梁，還是坐后面？”

　　顧洪杰激動興奮極了，大侄子竟然有了自行車！

　　“我要坐后面。”

　　顧洪杰坐好后，單手摟住了顧維的腰，得意的沖跟過來的同學們揮手：“我先走了，明天見。”

　　看到收獲了一大堆震驚羨慕的火熱目光，顧維笑著搖搖頭，然后騎上了車子。

　　“這幾天在學校怎么樣？”

　　顧洪杰寶貝似的撫摸著車座，“還行。后天期末考試，之后就放暑假了。”

　　“是嗎。”顧維隨口問道：“復習的怎么樣？”

　　“挺好的。”

　　“這樣吧，如果考得好，我送你一份小禮物。”顧維許諾道。

　　顧洪杰驚喜的問：“真的？”

　　顧維笑了：“當然，我什么時候忽悠過你。”

　　顧洪杰立即拍胸脯說：“那我一定好好考，爭取拿第一。”

　　顧維眼眸深邃的望著前方。

　　父親顧洪杰是九十年代的中專生，畢業后分配到了國營廠當技術員。

　　本以為端著鐵飯碗能一輩子到老。

　　結果一夜之間下崗了。

　　母親也跟他在一個單位工作。

　　兩口子雙雙下崗，對于一個家庭而言，無疑于晴天霹靂一樣。

　　他們很快用買斷的幾千塊錢做起了買賣。

　　可惜，老天爺似乎見不得他們好。

　　生意剛剛有點起色，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兩人卻出了車禍去世了。

　　留下了兩歲的他和一萬多塊的債務。

　　改變父親的命運，就從上高中、考大學開始吧。

　　顧維和顧洪杰回到家的時候，李桂芝正在和面，顧建國在炒雞蛋。

　　園子里的角瓜下來了，他們準備包角瓜雞蛋餡的餃子。

　　再配上顧維從外地帶回來的豬蹄和紅腸，弄兩個涼拌菜，就是一頓豐盛的晚餐。

　　顧洪杰放下書包，就跑去了院里看自行車。

　　顧維也跟了出去，見他喜歡的不行，笑著問道：“想不想學？”

　　顧洪杰先是驚喜異常的猛點頭，隨后又忐忑不確定的問：“我可以嗎？你這可是新自行車，萬一摔了，掉漆了，壞了怎么辦。”

　　顧維故意逗他：“壞了的話，你放假哪也不能去，幫忙賣衣服還債。”

　　顧洪杰絞著手指：“可是，我本來也想著放假幫忙賣衣服。”

　　顧維忍不住破功笑了，揉了揉他的發頂：“好了，不逗你了。自行車又不是紙糊的，小心點，摔不壞。”

　　兩人很快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

　　顧維鼓勵道：“你上吧，我扶著，不會摔的。”

　　顧洪杰做了一個深呼吸：“好。”

　　因為是二八帶大梁的車子，個子不夠高，只能先打斜掏著騎。

　　兩人在門外大道上的舉動，吸引了很多人圍觀。

　　隔壁大美理發里也走出來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正是老板劉大美。

　　自從搬過來后，顧維和她打過交道，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顧維笑著打招呼：“劉姐，不忙了。”

　　“不忙了，我也出來看看熱鬧。”劉大美抿嘴笑：“老弟，你這是新車吧，可真舍得啊。”

　　他們家也有自行車，但每天都被丈夫擦的锃亮，生怕摔了蹭了。

　　還讓她給勾上了車座套，車輻條上，竄了塑料管，家里大閨女想要學騎車，得偷偷摸摸的才行。

　　顧維知道現在這個時代，自行車屬于大件，還要憑票購買，并不是人人都能夠擁有。

　　所以，人們分外的愛惜。

　　“有舍才有得，不然總也學不會。”

　　顧維不過隨口那么一說，劉大美卻越發高看他，覺得這個人有大智慧。

　　“是這個理兒。老弟，我看你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可得打點好了，免得到時候出麻煩事。我家當初前前后后跑了快一個月，才把營業執照弄下來……”

　　顧維知道，雖然現在政策大門打開了一條縫，但辦理營業執照卻有好幾道門檻，并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他們都沒有本地戶口，不是這里的坐地戶。

　　不過，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