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

　　銀行家屬院。

　　屋外月皎風(fēng)清靜謐一片，屋內(nèi)女人歌聲婉轉(zhuǎn)悠揚。

　　漆面斑駁的木質(zhì)沙發(fā)上，路媽摩挲著專輯封面，畫面里，顧清寒站在落葉凋零的紅楓下仰望，身上白襯衫寬大，像是在懷念舊人的鄰家女孩。

　　專輯是下午寄過來的，這年頭的快遞很快，不似當(dāng)年的車馬，書信再遠(yuǎn)也能越過山海送到手里，蕓蕓眾生也不再一生愛一人。

　　路媽撫摸著專輯的右下角，顧清寒貼心地寫上了[致阿姨]的文字，還有簽名，她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右上角[JAY]的字樣刺眼。

　　怎么的？

　　想打牌打瘋了？

　　就想要個尖和勾？

　　她當(dāng)然知道那是路揚的代稱，只是有些郁悶，這上面也要改頭換面，那自己還怎么跑到老嬸子們的身邊炫耀？

　　路爸減小了CD機的音量，“小顧這一堆歌里面，你最不喜歡哪兩首？”

　　他們放了那么久的歌，當(dāng)然不是為了欣賞，只是想聽出路揚寫的到底是哪兩首，在此之前他們特意叮囑了顧清寒，不要說明。

　　尋找的原因也很簡單，顧清寒的一面之詞只能讓他們信個半分，在他們的心底，并不想路揚影響到小顧的事業(yè)。

　　看著專輯上那密密麻麻一排的作詞作曲人，除了JAY之后再也沒有了新人，都是或多或少贏得了某些獎項的老手。

　　那么尋找的方向就很明顯了——他們最不喜歡的。

　　路媽抬頭望著天花板，想半天也找不出最不喜歡的歌曲，坦白說，如果不是顧清寒的歌，她都不會繼續(xù)聽下去，還聽了那么多遍。

　　年齡段的不同，聽歌的喜好也會不同，他們對年輕人的情愛歌曲無感，再正常不過。

　　“大部分歌都差不多。”路媽聳聳肩，“我選不出太差的。”

　　“喜歡的呢？”路爸多問了一嘴，“或者......不那么討厭的。”

　　“《說了再見》和《楓》。”路媽淡淡地說，“也就這兩首我稍微喜歡點，雖然談不上很喜歡，但至少能聽，不像其他的，只想關(guān)掉。”

　　“一樣。”路爸點點頭，關(guān)掉了CD機。

　　都說中年夫妻親個嘴都要連做好幾天的噩夢，他們兩個中老年聽了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一整晚，實屬是折磨自己。

　　路爸緩了一口氣，“那就，揭曉了吧。”

　　那張標(biāo)注每首歌詞曲創(chuàng)作人的白紙終于被打開，他們怔怔地望著最上面的兩首歌曲——《說了再見》和《楓》，它們后綴跟著JAY。

　　主打，還是路揚的作品。

　　顧清寒沒有偏袒的意思，路爸路媽也聽出了那兩首歌的更勝一籌，只是在一群老創(chuàng)作者的中間，路揚的東西居然最好？

　　這還真是之前那個，只在中上游，從未拿過頭籌的兒子？

　　房間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他們看著那三個英文字母，久久說不出話來。

　　“真是......路揚？”過了很久，路媽眨眨眼。

　　“嗯，是我兒子。”路爸故作鎮(zhèn)定，卻還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老子教得好。”

　　“滾，那是我兒子。”路媽輕踹了他一腳，“把CD機開了，循環(huán)。”

　　原本有些安靜的小房子突然熱鬧起來，歌曲再次奏響，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表達(dá)喜悅，路媽跟著顧清寒同唱，路爸伴隨節(jié)奏抖腿，似乎成為了顧清寒的歌迷。

　　“之前催婚催得沒錯。”路爸伸出手，“這一定是愛情的力量！”

　　“莫摟我腰！”路媽欲拒還迎，“肉麻死了。”

　　.

　　路揚趴在電腦前，不管是瀏覽哪個平臺或是媒體營銷號，無一不在宣傳陳舒雯的專輯消息，而身為制作人的葉寧，也跟她并列。

　　這是一條鯊魚，她打不過自己的同類，那是同等重量的敵人，但她卻可以用金錢收服所有的小魚小蝦，飽食的同時，也能餓死對手。

　　也難怪顧添衡會說贏不了。

　　偌大個互聯(lián)網(wǎng)，縱使路揚翻了好幾遍，也只能找出幾條顧清寒月底發(fā)布新專輯的消息，還是營銷號的微博，而且熱度被人為降低。

　　點贊沒有，不看好的差評倒不少。

　　[好歌糟蹋機又要發(fā)歌了？]

　　[上一張專輯，我記得唱的是重金屬搖滾吧，而且銷量很慘淡的樣子。]

　　[清寒姐姐真別唱歌了，你演戲是一把好手，唱歌，真不行。]

　　這些用戶的發(fā)言口徑統(tǒng)一，隨便找兩個點開用戶頁，都是一連串的流量明星微博轉(zhuǎn)載，再搭配上“姐姐好美”、“哥哥好帥”、“我真的，愛死”等文案。

　　水軍號。

　　路揚一眼就看得出來。

　　不然為什么不夸顧清寒長得好看？

　　可那么多的水軍，怎么贏？

　　路揚心想著，這事有些難辦——葉寧那頭邊打壓邊造勢，就連小蝦米的顧清寒都沒有放過，她編織出了一條大網(wǎng)，顯然要一網(wǎng)打盡。

　　現(xiàn)在是晚上十一點，明早八點的時候，顧清寒就會發(fā)布微博，放出主打歌曲《說了再見》的試聽版本。

　　時間緊任務(wù)重。

　　他沒錢，也請不起水軍，最多能拉上幾個營銷號，只能另辟蹊徑。

　　路揚把微博的評論區(qū)望得出神，過了很久終于打開了文檔，在空白頁敲出三個大字。

　　——同領(lǐng)域。

　　都說不能跟弱智理論，因為他會把你拉到他熟悉的領(lǐng)域，然后用豐富的經(jīng)驗取得勝利。

　　可路揚不是弱智，葉寧的體量太大，也不會被他輕易拉下水來，只能在她熟悉的領(lǐng)域擊敗她。

　　她的領(lǐng)域是什么？

　　“營銷”。

　　路揚再次敲打鍵盤。

　　雖然他對周董的歌曲很自信，對顧清寒的演唱也很信任，但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宣傳，只有死路一條。

　　路揚閉上眼，他在回首地球的經(jīng)歷，除了能文抄的那些東西，地球上的很多都可以借鑒。

　　地球上的過往被切割成碎片，路揚在碎片中尋找，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個適合顧清寒的營銷手段。

　　網(wǎng)抑云。

　　他再次敲擊鍵盤、

　　路揚想起了網(wǎng)抑云推廣成功的關(guān)鍵，是無數(shù)的傾聽者在歌曲評論區(qū)里講述自己與歌曲雷同的故事或感悟，不管是編造還是親身經(jīng)歷，總會引得一部分人共情。

　　恰好，這個世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