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中午,太陽已高高懸掛在上空。
萬人府中人頭攢動。仔細看去,當地一帶有名的的亂刀客松間人、雙劍流伊寧、鐵釘掌豪宇、影子刺客、化緣道人等全部到場。令楚笑塵驚訝的是,前些日子與他們狹路相逢的江夏知府也素裝到場。
因為消息比較突然,在場的人都在右臂處包裹一張白布即可。
新雇傭的仆從正在把尸體一具具地拖到后山里埋掉,并在埋葬的地方豎起一塊木牌,再由新管家草草寫上幾個字了事。
萬財德仍是戰戰兢兢地,向著每一個賓客握手、鞠躬。來者都是本地及附近市縣,大家互相都熟。上來后先向萬財德表示哀悼,隨后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前天晚上,楚笑塵和瀟雨朦就在萬人府中的房間里休息。在臨近中午時起來,看著已經熱鬧非凡的前廳,二人正欲悄悄離開。
然而運氣似乎差了這么一點點。萬財德的小女兒萬靈翎,已經攔在楚笑塵二人身前,甜甜地道:“叔叔阿姨好。爸爸媽媽吩咐我了,要在這里等叔叔阿姨起來后,請你們到前廳參加宴會。翎兒已經在這里等候多時了。”
楚笑塵苦笑道:“這小女孩這么有心,看來萬家不打算放我們走啊。瀟姑娘你怎么看?”
瀟雨朦卻是沉下臉,雙手叉腰,彎下身子惡狠狠地道:“叫姐姐!”
小女孩被嚇了一跳,有點口吃道:“是,是,的,姐姐。”
瀟雨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摸了摸萬靈翎的頭,道:“帶我們去找你父母吧。”
“那叔叔,姐,姐姐請跟我來!”萬靈翎說完,就趕緊向前廳跑去,留下哧哧發笑的瀟雨朦和一臉生無可戀的楚笑塵。
當楚笑塵和瀟雨朦二人在前廳上出現,萬財德立馬放下手中的一切,快步向二人走去,并大聲宣告:“這位是楚先生,旁邊這位是瀟小姐。正是二位俠客昨晚救了在下,特此表示感謝!”
與萬財德熱烈的笑容不同的是,場下的掌聲稀稀拉拉,鼓掌只是給萬財德這個財主一點面子。
萬財德清了清嗓子,擺擺手讓大家坐下,繼續說道:“昨日晚上,在下家中發生大不幸。七個無恥歹徒闖入在下家中,他們武功高強,在下的仆從實在無力抵擋。各位也看到了,后山那一座座的墳墓。而他們這么做的目的,不是為財,而是幾個月前萬某送出去的金絲雀!”
萬財德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幸而此時,二位大俠趕到,將那七個歹徒擊敗。否則世上再無萬財德這號人!今次死里逃生,除了再次感謝二位大俠,并贈與珠寶之外,重要的是我將散財昭告天下,我萬某人手中早已沒有了金絲雀!如若有,萬某人根本撐不到二位大俠來救我。”
說罷,拍了拍手掌,仆從們隨即依次端出盤子,盤子上或金銀珠寶,或銀羅綢緞,盡是價值不菲的物品。在經歷如此劫難之后,萬財德并未損失什么財物,實乃不幸中的萬幸。
萬財德知道在坐的人都是英雄豪杰,為了避免他們想多,安排每個盤子里的東西雖然不一樣,但價值都是一樣的,以免他們有誰覺得自己被輕視。
在眾人都收得差不多時,影子刺客發出慘慘的笑聲:“萬財主好大氣好大方!在下謝過。只是這些衣服漂亮是漂亮,在下也用不著啊!還不如換些銀子,老子也好去做幾件厲害的暗器。”
“來人,把這位先生的全部換成銀子。”談到錢,萬財德一點都不虛。此刻淡定從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瀟雨朦眼看影子刺客渾身包裹在黑衣服里,臉上骨瘦嶙峋,背部緊緊貼著墻壁,仿佛只是墻上掛的一張紙一樣。心想這些衣服的確不適合他,影子刺客穿上這些衣服就變成了飄蕩的窗簾。
“哈哈!萬財主果然大方,在下感謝!萬老爺有什么吩咐,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萬財德抱拳笑道:“各位英雄好漢,正如在下剛開始說的,請各位幫忙在江湖中放出風聲,在經過七個歹徒的洗劫之后,金絲雀確實不在萬某手中。”
“哈哈!我當是何事呢,小事一樁。”影子刺客哈哈大笑道:“現在大家都知道金絲雀不在你手中,而是在你身邊的楚公子手中。萬老爺大可放心。”
此言一出,不說萬財德,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相當震驚,并且一并望向楚笑塵,希望從楚笑塵的臉上能看出些什么。然而楚笑塵只是微笑著看向眾人,實在令大家失望。相比之下,旁邊的瀟姑娘的臉色大家就很滿意。看她的眼神,仿佛想要把影子刺客吃了似的。
楚笑塵也向在場的眾人一一看去,大部分人都是驚訝和興奮的眼神。當然也有少部分臉色平靜的人,如若不是早就知道,就是不感興趣。
萬財德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也沒想到消息竟傳得如此之快,稍稍怔了一下,便答道:“不知閣下是誰,從哪里聽說此事。但在下的確從未聽過金絲雀在楚公子手中。是吧,楚公子?”
楚笑塵微微笑道:“很多事都是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以至于三人成虎。”
萬財德也道:“至少從昨晚看來,楚公子與那七個歹徒殊死搏斗,并沒有使出這種可怖的暗器。”
一席話,楚笑塵注意到影子刺客及坐他旁邊的亂刀客松間人、雙劍流伊寧等均露出迷惑的表情,而知府大人,則一直盯著自己,眼珠都不帶轉的。
楚笑塵心里冷笑,想:“老子又不是美女,盯著我干什么?”
然而知府大人站起來說話了:“楚公子救人性命,本應該是功德無量。只是本來以為在萬老爺府上的金絲雀竟被發現在楚公子身上,這事情就有得琢磨琢磨了啊。道人兄,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化緣道人隨手拿出一個破碗,當當地敲了起來。萬財德真懷疑他會不會就地乞討。然而和化緣道人交過手的都知道,這貨敲出的聲音大有玄機,一不注意就會弄得你頭暈腦脹,進而陷入他的攻勢。
但這次化緣道人自是不會使出如此絕技,他習慣性地敲了一會,閉上眼道:“金絲雀一直在我手里。”
眾人又大驚!然而化緣道人還在繼續說下去:“自從那日在西域得到金絲雀之后,我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終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仇敵,驚的是不能讓人發現金絲雀在我手上。”
旁人面面相覷,都在想這個叫花子什么時候還跑到西域去了?但是知府卻是含笑微微點頭,并示意別人別打擾他繼續說下去。
“既然有了金絲雀,我當然就要回到中原一展身手。正好一路上有個漂亮的小姑娘陪伴,我自是不會拒絕。小姑娘沒什么江湖經驗,就算讓她發現了金絲雀,也可以說是別的東西糊弄過去。再不濟,殺了便是。”
聽到這里,眾人終于反應過來,化緣道人說的不是自己,而是代入了楚笑塵的身份。
化緣道人仍然閉著眼睛:“我到了中原之后,準備對多年的仇敵下手,容他活了這么多年可真是便宜他了。然而我卻發現,世人都知道原來金絲雀竟是從一個財主那里交易出去的,但卻不知道交易給誰,只知道死了一個風聲鏡的老頭子。而這個老頭子,是萬財德多年的對手。”
“我頓時想到,中間可能出了什么錯誤。原本金絲雀的擁有者成功地造成金絲雀仍在萬財德手中的假象。只是陰差陽錯之下,金絲雀到了我手中。但如若我殺了仇敵,不就使得萬財德擺脫嫌疑?最起碼就沒有那么說得通。”
“既然如此,得想個辦法坐實金絲雀在萬財德身上。或者,最起碼得證實金絲雀不在自己身上,接下來暗殺仇敵才不會被懷疑。”
“于是,我暗中委托了六七個殺手。跟他們說,去萬財德家,把金絲雀給弄到手。”
“本來想著到時向外宣傳單萬財德是靠著金絲雀退敵,沒想到萬老爺的下人實在不禁打,這么多人都打不過。要是萬老爺家被滅門,那就更無法說金絲雀在他們手上了。”
“迫不得已,只能臨時修改計劃,我親自出場,阻止了殺手的進一步行動。因為以一敵七,無奈使出了金絲雀。但殺手本身不會出來承認,殺手不承認,我抵賴到底便是。計劃雖然出了紕漏,也可白賺萬老爺一些好感,順便圖一個俠客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