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之軀何其脆弱，凱瑟琳一口下去，連血帶肉，薩瑞半邊脖子被咬下。

　　直達靈魂深處的恐懼抽空了她的大腦，眼前灰蒙蒙的，骷髏堆積的山峰近在眼前，看不真切，卻越來越清晰。

　　“不，不要……”

　　薩瑞嘶吼著，身體失去了操控權，任由凱瑟琳將其撕成碎塊。

　　她的靈魂飄蕩出來，遙遠的某處，什么東西在牽引她，那是死神的召喚，她嘗試逃跑，脖子上出現了一條鎖鏈，她的靈魂已被死神鎖定。

　　鎖鏈的盡頭藏在黑暗中，她奮力掙扎，試圖用魔法斬斷鎖鏈，死神憤怒了，燃起熊熊火焰，灼燒她的靈魂。

　　“巨龍，救救我。”

　　薩瑞一手抓著鎖鏈，一手朝天伸著，“巨龍，巨龍，求你救我。”

　　死神的地界，任何呼喚都無濟于事，火焰將她吞沒，變成一團火球的薩瑞被鎖鏈拖拽著往地獄深處去，然而，她仍在反抗，嘴里發出咕噥聲。

　　一塊橢圓形龍鱗從她眉心飄出來，鱗片越變越大，漸漸地，鱗片幻化為半透明的薄膜，將她包裹起來，火焰像被丟進了真空里，立即熄滅。

　　薄膜上微弱的光華侵入鎖鏈之中，鎖鏈劇烈震動，砰的一聲斷了，低沉的音波向四周漫去，骷髏山解體，無數的骷髏從山上奔跑下來，成包圍態勢，把薩瑞困在中央。

　　薩瑞躲在薄膜內得意地笑了，身后空間扭曲，漸漸形成一道門，纏在脖子上的鎖鏈拿不下來，她也不管了，只想著逃離這里。

　　門后是一片黑暗，她向后倒退，囂張地指著鎖鏈的盡頭，“死神也不過如此，我不想死，就算是神也不能奈我何，哈哈哈。”

　　一腳踏入門內，靈魂開始呈現半實體狀態，骷髏軍團已然靠近，她的另一只腳被抓住，靈魂狀態無法逃出骷髏軍團的圍攻，她有些慌了。

　　“你怎么敢和巨龍勾結？”

　　愛麗絲冰冷的聲音比死神的鎖鏈更讓人感到恐懼，因為連骷髏軍團都嚇得連連后撤，龍鱗所化薄膜在愛麗絲的輕輕觸碰下，破碎了，薩瑞渾身顫栗，她從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愛麗絲的殺意。

　　“我以為你是因為人類占據了優勢，為了活下去，才選擇背叛公會，沒想到，沒想到啊，居然是巨龍，居然是巨龍。”

　　“真可笑，我還想讓你因愧疚而惶惶不可終日，活得生不如死。”

　　“我以為這是最殘忍的懲罰，是我小瞧你了，你應該沒有心，又怎么會愧疚。”

　　愛麗絲說著，從背后掏出薩瑞的心臟，看到心臟的顏色，灰色中帶著一縷血紅，她面色凝重，“被燒死的女巫，原來是你獻祭給巨龍的。”

　　“是你，告訴人類，女巫要用火焰才能徹底殺死，是你，把女巫趕盡殺絕，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叛徒。”

　　薩瑞感覺不到疼，可她感覺到了愛麗絲的憤怒，原本還想嘲笑幾句，突然間，她發現自己變得輕飄飄的，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周圍是一片海洋，黑色的海洋，很靜，沒有風，平靜的海面倒映著她的影子，她的身體上爬滿了蛆蟲，一條條白白胖胖的蛆蟲。

　　蛆蟲的牙齒十分尖利，它們輕松撕咬下她的皮肉，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交頭接耳，好似在討論那一塊皮肉更好吃。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有皮肉撕扯的感覺傳來，癢癢麻麻的，并不覺得痛。

　　“啊—”

　　她驚恐地大叫起來，有幾條蛆蟲趁機鉆進嘴里，她趕忙伸手去扣，卻發現根本碰不到那些蛆蟲，然而喉嚨里蛆蟲蠕動的觸感如此真實。

　　“不，這不是真的，愛麗絲，你這個瘋子，你這個變態，你怎么不殺了我？”

　　“啊~”

　　她尖叫著，聲音在空蕩蕩的世界里不斷回響，身上的皮肉被啃出一塊小小的凹槽，她伸手去摸，傷口很快結痂。

　　“不，愛麗絲，你別這么懲罰我，不，我不要經歷這么漫長的死亡，我不要……愛麗絲求你放過我，求你放過我……”

　　她絕望地抱緊自己，眼睛圓睜，有蛆蟲在啃咬她的舌頭，她胃里翻江倒海，一陣嘔吐過后，腹部微微隆起，原來蛆蟲順著食道爬進了胃里。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使勁掐，發現自己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在這里她不能使用魔法，也沒有任何自殺的武器，她甚至不能跳進海里淹死自己。

　　“親眼看著自己慢慢死去，一定很有趣吧，薩瑞。”愛麗絲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仿佛上帝降臨。

　　薩瑞抬起頭，四處尋找，愛麗絲并不在這里，這個世界，只有她一人。

　　夜幕降臨時，黑巖城堡已經恢復了寧靜，深藍的星空灑下點點光輝，月亮躲在云層里，就像人們躲在家里。

　　今夜的黑巖城，宛如一座空城，沒有任何人類的燈光，斗獸場里靜悄悄，地下賭場也沒有開門，所有人像是約好了，做個乖寶寶，天黑就睡覺。

　　凱瑟琳殺了薩瑞，便恢復了人類的模樣，沒有高超的魔法和強壯的體魄，和從前一樣，弱不禁風，笑起來溫柔可人，只是她并不記得死后復活的過程。

　　見到陌生人還是會羞澀，不知所措，有點膽小，有點懦弱。

　　愛麗絲把她送回原來的住所，站在門口靜靜守候了片刻，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凱瑟琳的肉體是艾米麗的，而靈魂則是其他人的。

　　凱瑟琳只要碰到陽光，不管死去多久，都能很快復活，陽光就是她的燃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至于為什么禁術能做到這種地步，愛麗絲也不是很明白。

　　“愛麗絲大人，”帕崔克恭敬地候在一旁，“溫德爾決定把全城百姓轉移到頓德巴赫去。”

　　“哦，你們血族一直沒有作為，在他們走前，給他們送點禮吧。”

　　愛麗絲面無表情地仰著頭，像是在眺望遠方，“凱瑟琳是個特殊的存在，不要殺她，不然只會給你們招惹麻煩，就讓她跟著撤走好了。”

　　“這座城，送三分之一的人出去就足夠了，殺光了，反而沒意思。”

　　“是。”帕崔克交待說：“我去聯絡了精靈族，可他們不愿幫忙，若是這樣，咱們和人類的戰爭始終是不平衡的。”

　　“大人，黑巖城只是座小城，人口也寥寥數萬，頓德巴赫的人類至少有百萬，加上其他城池的人類，我們要毀滅他們，很難。”

　　“我和人類之間沒有戰爭，配得上同我對戰的，只有巨龍。”愛麗絲抬手打斷他，“人類只是群螻蟻，解決這些螻蟻并不困難。”

　　頓了頓，她又說：“精靈族會加入的，等著吧，他們也曾造下殺孽，是債，總要還的。”

　　“聽說他們很快要遷入無盡森林，我去的時候他們就在準備了，只怕……”帕崔克擔憂道：“大人，無盡森林沒有盡頭，除了精靈族，任何生靈進入，都會迷失方向。”

　　“無妨，世間之大，總有解決之法。”愛麗絲輕飄飄地說了句，“是仇就得報，是債就得還，躲是躲不過去的。”

　　深夜，寂靜無聲，死亡悄然蔓延，潛伏在黑巖城堡的血族有一百二十人，全部出動，他們在城中四處穿梭，動作干凈利落。

　　被盯上的多是貴族和富人，在血族眼中，貧窮的人營養不良，血也不好喝。

　　愛麗絲喜歡坐在樹梢上，雙手支著下巴，俯瞰眾生百態。

　　她不想這么輕易地了結仇人的性命，只是時不待我，她只能速戰速決。

　　“矮人族？”愛麗絲發現銀角街黑暗的角落中悄然出現一個小矮人，他貓著身子躲在殘檐斷壁中，兩只銅鈴般的眼睛滴溜溜轉，不一會兒又原路返回，消失在地面上。

　　“原來是他們在通風報信，矮人族，可真是忠誠呀。”愛麗絲捂著臉咯咯笑了，“善良的矮人族竟然一直站在人類這邊，真是夠執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