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不要擋我的路!”
中年男子怒吼道。
“不要這么暴躁嘛,聊聊唄,到底發生啥了,讓你這么想不開?”
林天涯退后兩步,防止對方的口水噴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他身上現在穿著的,可是二乃送給他的男士浴衣。這還是他這輩子,除了父母以外第一次有人給他買衣服穿,對于這件浴衣,他可是很寶貝的。
“發生了什么?你說發生了什么!我還想問呢,到底發生了什么!!!”
男子歇斯底里地咆哮著,然后沒等林天涯繼續詢問,男子就又自顧自地述說了起來。
“我本來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工作雖然累了點兒,但倒也還能接受,工資雖然不高,但倒也不愁花銷。
可就在一周之前,那天中午,我像平常一樣在辦公室工作,突然感到天地劇烈晃動。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又地震了,辦公室中一時間很是混亂。可等到震動停息后,大家卻發現,桌面上的東西依然都還老老實實的待在原處,也沒有任何東西遭到破壞。
就在我們好奇地討論著那場奇怪的地震時,噩耗傳來了,城市被怪異的白霧所包裹,前往其它地區的道路都被封鎖了。
之后,公司的高層每天都愁眉苦臉地開會,我們這些中層和下層人士,也是沒了心思工作,整天討論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外面的霧墻又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消散。
而就在這種盼望中,真正的‘大地震’到來了,僅僅數天的時間,公司便宣布破產倒閉,所有員工都被遣散,而且還沒有任何補償。
很多人,包括我在內,都不能接受公司的決定,我們組織到一起,去找公司的高層抗議,無效后又去法院提起訴訟。
可我知道,即便勝訴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公司的老板是真的沒有錢。就在前不久,公司才下了一個大訂單,購入了大批外國的先進設備。然而,突如其來的異變,卻是讓那一大筆錢徹底打了水漂,老板的處境,就也不一定比我們要好。
所以,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我確實是失業了,而且還是‘凈身出戶’。現在這個情況,各行各業也基本都不再招人,我徹底失去了收入來源。
但收入停了,支出卻是沒有辦法停呀!
我每個月都有一大筆房貸要還。家里的父母身體不好,每個月也要一筆錢來買藥。我還有一個兒子,現在正在上小學,每個月的花銷也不小。妻子又是家庭主婦,沒有任何收入。眼看還款日期越來越近,我的銀行卡上卻只有兩位數,你叫我怎么辦?我又能怎么辦!
這些天我時常會想,事情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我從小就是一個聽話乖巧的孩子,父母一次都沒有打罵過我,街坊鄰居也經常夸贊我,讓自己的孩子多向我學習。
后來上學了,我也一直都有努力學習,成績雖然到不了頂尖,但也一直都名列前茅,是老師們口中的好學生。
再后來,我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公立大學,家里人全都為我感到開心,認為我將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大學畢業后,我進入了之前的公司。雖然說不上前景有多么光明,但卻勝在穩定,不愁吃、也不愁穿。
在親朋好友的介紹下,我認識了現在的妻子。我很愛我的妻子,他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好女人。我在外面疲了、累了,回到家后都能得到她的撫慰,讓我能夠重新振作精神,繼續努力工作。
結婚后的第二年,我們的孩子出生了,是一個男孩兒。當時在醫院中,我抱著我的兒子,只感到無上的幸福。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圓滿了,接下來,只要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然后結婚生子,我就可以沒有任何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本來應該是那樣的,可一周之前的異變,卻是徹底破壞了我的人生。我的妻子即將和我一起流落街頭,我的兒子會因為交不起學費而被迫轉到公益學校,我的父母會因為吃不起藥物而痛苦地死去。
所以我做錯了什么?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遭受這種報應!!?
不!我沒有做錯,我什么都沒有做錯!
從小到大幾十年的人生中,我一直都與人為善,從來沒有和誰吵過架、紅過臉。不僅如此,同學、同事、周圍有誰遇到困難的時候,我也都會盡我所能去幫助對方,為此還沒少挨父母的數落。
與人為善有錯嗎?
沒有,也不應該有!
樂于助人有錯嗎?
也沒有,也同樣不應該有!
所以我沒有做錯什么,我會落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不是我的錯!
既然不是我的錯,那又是誰的錯呢?
世界,沒錯,就是世界的錯!是這個社會的錯!
是人類的丑陋與貪婪,才招致了神明的制裁,導致我被殃及,變成了現在的這幅模樣!
報復,所以我要報復!
既然這個社會不讓我好過,那我就也不讓這個社會過好!
我活不下去了,其他人就也休想愉快地享受祭典、欣賞煙花!”
或許是由于一個人壓抑的太久了,很多話也不敢對身邊的家人訴說,此刻男子也不管林天涯到底有沒有在聽,便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歷、內心所承受的煎熬,都一股腦地吐了出來。
說完之后,男子站在原地劇烈喘息著,他的雙手用力抱住自己的腦袋,大滴大滴的眼淚墜落到地面,低沉壓抑的哭泣聲從其喉嚨中隱隱傳出,令人聞之便覺傷感萬分。
“……老實說,對于你的感受,我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很抱歉,我個人的能力有限,實在是幫不了你什么。回去吧,回到你的父母、你的妻子、你的兒子身邊去吧。這個時候,他們更加需要你。”
“回去了又能怎樣!回去了我就能變出錢來嗎?回去了我就能變出藥來嗎?回去了我就能變出來食物和衣服嗎?
不能!我不是魔法師,我什么都變不出來!除了一個無能的兒子、一個沒用的丈夫、以及一個窩囊廢的父親以外,我什么都無法帶給我的家人們!
我已經受夠了!我已經承受不住了!
你給我讓開!讓我去死!讓我在死之前,給這個扭曲的世界,留下最后一抹血腥的色彩!”
男子癲狂地咆哮著,其心中名為理智的那根弦,顯然早已崩斷,并無法再次接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