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葛家。
葛家主:“顏家那幾個老頭會去鳧麗嗎?”
下人:“暫時還沒有動靜。家主打算何時出發?”
葛家主:“我其他兄弟了?”
下人:“已經走了。”
葛家主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這是一個可以澄清自己毫不知情,并且和他撇清關系的時機,他的幾個哥哥們當然會抓住機會了,真是利益分明。
葛夫人拿著毯子悄悄走近,給這個才兩個月就蒼老了許多的人披上,兩人都不講話,終于葛夫人開口了,“對不起,欺騙了你。”
許久,葛磊搖頭,“我早就知道了,知道臨均是患妖,我本想殺了他,可是那段時間你情緒不穩定,因為珚...”他停住。
葛夫人:“因為珚玉剛去世嗎?”
葛磊一愣,笑著搖頭,“你果然想起來了。”
葛夫人:“嗯。你...會恨我嗎?是我一時心軟收留了他才造成今天這個局面,讓你眾叛親離。”她哭了,她對他很愧疚。
葛磊嘆氣,牽起她的手安慰她,“決定讓他活著,培養他,封印他,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愛著...這個妖怪。”
葛夫人低聲哭著。
葛磊:“葛家不再需要我們了,我們選擇一處僻靜的地方歸隱,如何?”
葛夫人點頭。
葛磊:“往后,可能過的就沒那么輕松了。”
葛夫人笑:“早年和你除妖時,再苦我都過來了,不會再比那個時候苦了。”
葛夫人:“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嗎?”
葛磊預感她要是說什么,“此事不可以。”
葛夫人推開葛磊,“我不奢望你當眾放他一馬,起碼,如果有人來救他,你可以不要阻攔嗎?我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我養臨均幾十年,從他不像一個人類,到像一個人類,我參與他的喜怒哀樂,甚至可以為了培養他,放棄再要一個孩子,我是他的娘親。當娘的我沒有辦法,看著他被人虐殺...”
葛磊:“夫人,你這是助紂為虐啊。”
葛夫人情緒激動,“我就問他殺過人沒有!你們哪只眼睛看見他殺人了!臨均他除妖幾十年,功談不上,但是他從來害過別人!”她哭訴,“你們不了解他,我理解他!我只知道,他以前沒有傷人!即使現在傷痕累累了,還是沒有傷人!我求你,你可以不幫他,但至少他不是死在你手上的,不然我該怎么面對你,我會恨你的。我跪下來求你...”
葛磊連忙去扶住夫人,“鄒靜,你別這樣!你快起來!”
葛夫人哽咽,“...求求你,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大不了,如果將來他殺人了,你去殺他,我絕不阻攔!”
葛磊扶住她肩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哭了。”
***
顏柯到達鳧麗剛好十一月一號,本來路上只需八天路程了,可是她有傷在身,已經沒有時間給她調查哪處人最少了,她只得憑著記憶中的路線上去,拿出腰間的法器,鐵簪在手中變幻,變成了根鐵棍,她只有最笨的方法了,一路打上去。
術士看著顏柯來勢洶洶,警惕道:“姑娘是誰?!”
有認識的人大聲回答:“是顏少主!”
“黍離顏少主?!”
顏柯大聲,“我今天來這里只代表我個人,與顏氏無關。我來,是為了救走葛臨均。”
此話一出,圍觀人群炸開了,原來傳聞不假,顏家少主真的和那只妖怪不清不楚。
“我們這么信任顏氏,你們就是這樣辜負我們信任的!你們究竟把我們當什么呢!”
眾人一時惱火,覺得信仰被糟蹋了,他們引以為傲的顏家,他們視為真神的顏家就是這樣毫不留情將他們的真心視如敝屣。眾人憤怒滔天,拿起武器打了起來!
山頂,儀式在繼續,一聲爆炸過后,上空飄著輕煙,葛臨均皮肉綻開,但依舊有氣,垂著眼輕蔑的看著他們。葛臨均虛弱,“有本事,再來。”
不管他們怎么試就是殺不死葛臨均,一干術士在犯愁,覺得有點丟人,顏氏不來,他們連殺個妖能耐都沒有。他們又不好求助葛家,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假裝殺妖怪,其實是想放了它。而休謨因為避嫌自行退出了。十幾號人臉上多少有點掛不住,有人提議道,“在座都是有名望的術士,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看家本領拿出來總有一個能行,如妖怪還是死不了,那就這樣長久的封印下去。”一呼百應,眾人排著隊小心走過陣法對著巖壁上的葛臨均插上幾刀,血順著巖體流下來。
布衣青年:“喲,妖也會流血!”
青衣老頭:“可不是嘛!我讓他嘗嘗我的毒藥,這東西一旦沾上了,傷口就會潰爛,最后痛苦的死去!”
布衣青年:“老頭,還挺厲害!”
青衣老頭:“那是肯定,小兄弟你有什么本事!”他問身后的黑衣男子。男子抱著劍低聲說:“我有一劍,可斬盡天下妖邪。”
布衣青年:“這么厲害,我倒要見識見識!”
青衣老頭:“年輕人,把你的劍拿出來,我們開開眼!”
黑衣男子:“馬上你們就知道了。”青衣老頭拿著毒藥隔著三尺遠灑向葛臨均,藥粉沾到皮膚,瞬間冒煙,一股灼熱感。老頭看著妖怪痛苦的表情得意走了,黑衣男子走到妖怪跟前,眾人正敬佩他是條漢子,黑衣男子舉起劍,說:“和你主仆一場,是我一生中的污點!”
嚓!
“不好!是承影劍!他是葛家的人!”有眼尖的人認出佩劍,大家手忙腳亂上前去制服枉七。枉七一劍毀了陣法圖,強忍身后的攻擊,砍斷了手鏈腳鏈,一鼓作氣,幾道黃符下去,炸毀了巖壁,枉七轉身朝眾人揮出一劍護住身后的葛臨均,“你聽著!顏少主為了救你獨自一人上鳧麗山,挑戰來自整個捉妖界的憤怒,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你要是現在過去,還能收個全尸!”
滿臉的血洞的葛臨均強撐著軀體用血手推開石頭顫顫巍巍站起來,“你說什么?”
枉七丟過去一瓶藥,“吃了。”葛臨均猶豫了下立馬打開塞子,吃下一粒藥。枉七一手拋劍,一手拔出自己的佩劍,“你的劍!接好!”兩人并肩作戰,枉七邊打邊說:“葛家主對我有恩,我為他辦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承影帶給你,他讓我告訴你,家主和你二十幾年的父子情從這把劍開始,也從這把劍結束。我報完恩了,下次和你再見面,我就要毫不留情的對你刀劍相向了。”說完,二人合力開出一條路,枉七下山了。有一部分人想去追枉七,青衣老頭立馬喝住幾人:“小心中計!困住這只妖怪才是重要的!”幾個青年道了聲“是。”
二十幾人圍成一圈,葛臨均嘶啞的聲音響起:“你們太弱了。”他猛的發力,切斷眾人的刀劍,一個飛身下石階。眾人將顏柯圍在中心,長劍長槍向她刺去,法器掉落在地,她大概只能走到這里了...
“你們...”
緊隨其后的青衣老頭大喊:“放符,別讓妖怪跑了!”幾千人齊齊念咒,鋪天蓋地的黃符朝他撲來,葛臨均勾了下嘴角,喝!他斬出幾劍,黃符于空中爆炸,火光照亮了眾人,強光下眾人看見妖怪在笑。威力很大,眾人被波及到,而身處黃符陣的葛臨均一步步向前。
還活著的術士一步步后退,慌張大喊:“魔鬼!魔鬼!”
葛臨均抱起昏死過去的顏柯,顫抖著手給她喂下一粒藥。“顏柯...顏柯...”沒有回答。
青衣老頭抹了抹嘴角的血,“不要怕!站起來,為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報仇!”活著的人一腔悲壯站起來喊:“報仇!報仇!報仇!”聲音在山谷回蕩。
術士舉著劍圍成一圈,葛臨均抱著生命氣息微弱的顏柯,忍不住顫抖。“不要死,不要離開我...”妖是沒有眼淚了,他哭不出來。
他悲不自已,“啊啊啊!!!”地上的承影嗡嗡震動,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慟,一化,三千劍。
眾人看著懸于半空的劍,震驚,
“他怎么能!”
“他是妖啊,怎么能驅動人間至寶承影劍!”
“亂套了!”
“誰料葛家最有出息的晚輩居然是一只妖,諷刺啊諷刺!”
葛臨均抱著顏柯,“你們,都去給她陪葬吧!”手一揮,三千劍雨下。
青衣老頭:“不要慌!防御陣!防御陣!”除妖師們架起結界共同防御。
顏家和葛家的為首的兩大家族都沒有來,“哼,憑你們也想擋住天下第一的劍。”
“不要...”一聲微弱的聲音。“不要。”
“什么?”葛臨均低頭聽見懷中微弱的聲音。“不要什么?”
“不要殺他們。”
結界破,三千劍懸于眾除妖師頭頂。
葛臨均沉痛,“那我該如何救你?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帶我回黍離吧。”
“好。好,我們這就走。”
眾人不甘心目睹他抱著她走下山,想趁機殺了他們,可是懸于頭頂的劍雨嗡嗡響,要是輕舉妄動,可以隨時要了他們的命。
三千劍筑成一個圈,托著顏柯和葛臨均回黍離。
***
月涼如水,陸柯然坐在顏柯房門外的地上惆悵,澤管家四處找她,“可算找到你了。”陸柯然看了眼澤爾嘆氣,“陸小姐是在煩惱我家小姐的事情嗎?”
陸柯然點頭,“我在想,顏柯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她是不是遭遇不測了,我...應該和她一起的。”她內心很受煎熬,她很害怕,怕與很多人為敵,也怕失去顏柯這個朋友,顏柯很照顧她,這么比起來,她算得上狼心狗肺了...顏家打算袖手旁觀,那葛家呢?是幫他們還是殺他們?
澤爾安慰:“不必憂心,小姐會活著回來的。”
陸柯然:“我不信,顏柯再有通天的本領,也打不過幾千人啊!她又不會馭妖之法!”她搖著頭,死定了!死定了!
“誒,要是葛臨均不是妖多好。”
澤爾立在陸柯然身旁,和她一齊看向遠方,說:“這倒未必。”
陸柯然聽他說得輕巧,“也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篤定?”
澤爾:“賭一把?就賭小姐會不會回來?”
陸柯然忽然放松,“賭了,不過我賭她回來。”
澤爾笑著問,“陸小姐怎么改變主意了?”
陸柯然只是懇求道:“澤管家能借我一匹快馬嗎?我要去找她。”她不知道那群術士會不會懼怕顏氏的力量,然后放顏柯一馬?她現在去希望還來得及...
澤爾感到安慰:“可以。”
***
一日后,顏家子弟看著空中的劍云,以為有人要攻打顏家,正嚴陣以待。
三千劍為他開路,慢慢走上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懷里好像還抱著一個。
葛臨均嘶啞著聲音,“讓開。”
他們看著這個滿是黑氣的男子,確定他是妖,可是盯著他身旁密密麻麻的劍,心里發怵,無人敢動。
有人喊了句,“家主來了!”
眾人心里安定,等著家主發號施令。
顏家主只是說:“別動。”
葛臨均朝家主走過去,說:“救她。”
顏家主看著渾身是血,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兩人,顏家主接過顏柯,說:“把你的劍收起來。”真是厲害,那種境地下還能悟道,他的劍道,葛老頭和他加起來都不一定比的過。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天賦,結果是妖。
葛臨均不動。
顏家主看了他狀態,不過是強弩之末,現在那三千劍,不過是虛張聲勢。“不收?”
葛臨均:“你還沒有答應救她。”
...顏家主:“我要是不答應的話,你打算用這三千劍威脅我嗎?”
葛臨均精神恍惚,“不,我求你。”他撲通一聲跪下來。他強撐著來黍離,他想她活著,往后,能見上一兩面就好。
顏家主沒好氣想給他一腳,“我女兒,用得著你說?”
葛臨均眼里才開始凝聚一點光,得到承諾,他撐不住了,三千劍聚為一把飛到他手中,他用劍撐地,才不至于倒地,噗,又是一口血...
他嘆了一口氣,“真是孽緣。”他看著眼前這個毫無求生意識的少年說,“好好活著吧,你活著她才能活著,走吧。”
顏家主:“傳我命令,誰也不能對他出手,違者,逐出顏家。”他只能幫到這里了,他手下的人不會對葛臨均出手,但是旁人...希望他能撐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