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入守靜堂中,本就安靜的眾人更加安靜,蘇茹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田不易背對著眾人靜靜佇立。
宋大仁環顧一周,終于想起他大師兄的責任,向師娘蘇茹示意。蘇茹見狀竟還有些欣慰,擺擺手讓他快去。
宋大仁來到守靜堂門外,見到了石頭一樣的林驚羽,也看到里不遠處滿臉無奈的齊昊。他兩人現在已不復初來時白衣如雪,瀟灑風流。
頭發有些散亂,下身褲子鞋子也沾染著泥土與落葉。宋大仁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內心有些快意,他也知道不對,連忙靜下心來。
輕咳一聲開口道
“林師弟,你所犯之錯有三。
一則,不敬師長。
二則,恃強凌弱。
三則,妄動殺機。”
林驚羽皺著眉聽完,他還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竟然犯了這么多罪,思考一下
“林驚羽駑鈍,不明,請師兄解惑。”
宋大仁干咳一聲,向身后望了望,轉過頭來繼續說道
“對我師尊出言不遜,對張師弟恃強凌弱,對田師妹妄動殺機。”
林驚羽詫異地說道:
“我何時對田靈兒動了殺機?”
“你明明破了田師妹仙術,卻仍對她使用必殺一劍,若非齊昊師兄和我師娘蘇茹出手,田師妹輕則重傷,重則致命。你既然做了,為何不敢承認。”
林驚羽一陣思索,他不知道他與田靈兒對戰最后刺出那一劍,符合了斬龍劍的一往無前,在外人眼里,那一劍人劍合一,田靈兒是絕對擋不住的。
如果田不易與蘇茹細心觀察下倒也能看出,但關心則亂,斬龍劍下自家寶貝女兒有危險,哪里還來得及分辨。
林驚羽自己卻知道那一劍,不過是平平無奇的前刺,就算無外人出手,不變招的話也刺不穿田靈兒最后的紅綾防護。
林驚羽沒有出聲反駁,反而順著宋大仁的思路思考下去。
這么一想,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林驚羽恍然大悟,立場不同,一切都錯了,從最開始就錯了,錯上加錯,一錯到底。
林驚羽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解去心中困惑,抒發胸中快意。林驚羽朗聲說道:
“第一我今日來大竹峰只是為了和小凡見面。
第二我從未對田師姐下殺手。
第三…呵~,沒有第三。”
又仰起頭對著守靜堂內喊道
“原來田師姐是為了小凡出頭,謝謝田師姐對小凡的愛護之情。”
“今日之事只因立場不同,有了種種事端,待來日林驚羽入上清再到大竹峰向田師叔討教。”
話畢,也不管眾人反應。轉過身對著等在一邊的齊昊開口說道
“師兄我們走吧。”
齊昊欲言又止,終究只是點了點頭。
宋大仁站在守靜堂前皺著眉頭,伸手想攔,也不知該說些什么,眼看著他二人御劍升空離開了大竹峰。
師兄弟兩人先回龍首峰換了一套衣衫,又去剩下的朝陽峰、小竹峰、落霞峰和風回峰見了各峰首座,通知七脈會武改變事宜。
這回林驚羽只是小尾巴一樣跟著師兄齊昊,很是沉默,很順利的完成任務,沒有再生出事端。
再回到龍首峰時,【報信人】已經完成,一枚葫蘆種子,出現在林驚羽手中,他沒有看出什么特異之處,隨手種進了自己的小院里。
另一邊宋大仁皺著眉頭回到守靜堂里,師父和師娘已經離開,師兄弟七個湊在一起加上田靈兒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互相看看,最終大家也沒說什么,張小凡又有傷在身,每個人心里都有了一番計較。
眾人將張小凡送回房里,一一散去。
蘇茹來到后堂,見田不易看著院里的青竹發呆,來到他身邊,輕聲說
“聽到了?”
田不易有些僵硬的點點頭,蘇茹一嘆
“那孩子和當年萬師兄極像,又用的出一往無前的斬龍劍意,這樣的人不屑撒謊的。”
田不易好似沒有聽到,沒什么動作,他這樣的人即使心里明白,但讓他嘴上認錯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兩人靜了一會,田不易開口說道
“論跡不論心,一飲一啄皆是定數。”
接著轉移話題開口說道
“齊昊擋了我一劍,可看到了?覺得他修為到了什么地步?”
“施法從容不迫,硬抗十五息,至少玉清境第八層,甚至…”
“上清有望啊~”
“大竹峰門下無一人是他對手。”
有些話田不易沒說,蘇茹卻是清楚,齊昊如此,林驚羽呢?今日巧合之下一堆烏龍事,但在這些事中,林驚羽的表現何止驚艷兩個字可以形容。
兩人看著滿園青竹,冬日將至,縱是三季常青綠,也漸漸泛起一絲枯黃。
一枚青色竹葉落下,割破水面,浸入水中,水面上泛起淡淡波紋。
蘇茹眉毛一皺,知道丈夫不愿聽還是問道:
“林驚羽那式劍法…,蒼松教的?”
雖是問句,但她心里已有了答案,田不易想了想還是回答道
“不像~”
青云門用劍者頗多,但道法自然,師從天地,玉清境低階弟子所用的多是各種五行元素或者法寶本身凝聚劍氣,如林驚羽一般握著劍一劍一劍砍過來的江湖武者一般近身搏命的劍法,青云門不是沒有,卻沒有人看得上。
修仙御器,飛劍傷人,武者搏命之道,對于他們太低級了。
林驚羽對田不易的九劍連斬,雖然打了個措手不及,讓田不易沒有一下就拿下他,但也僅限于此了,他們夫婦這般境界更看重搏命劍招背后代表的意境。
“殺意太重了,那孩子恐怕還沒走出來。”
“血海深仇啊,即便是我等恐怕也不能勘破,何況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兩人又都沉默下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林驚羽以后如何也該是他師傅蒼松擔心,不干他們夫妻二人的事。
半晌,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老七~”
“小凡~”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眼里都有了笑意,終究是自家徒弟,怎么能不管不問。
“老七怎樣了?”
“被你這大仙人打吐血了唄!”
田不易扭頭,有些不好意思:
“拿顆大黃丹,你今晚去看看他,省得他明天裝死,不給我們做飯。”
想了想又補充道
“以后盡量不要讓他兩人碰面,草廟村慘案是他二人生命中死結,又沒抓到兇手,不見面還好,壓在心底不去動它,一見面平添戾氣。
兩人一個莽撞一個死犟,相性不合,無故的惹出事端。老七資質又不行,修為低受人欺負,負面情緒滋生以后就更難有進步了。”
蘇茹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些什么,都知宜疏不宜堵,但疏不了,就只能堵了,只是他們做師長的多費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