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盛夏,雨水豐沛的時節(jié)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是艷陽高照的季節(jié)。馬車駛?cè)刖╃艿貐^(qū)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不知何時,辜云在早上起床習(xí)慣性往馬車外看時,已經(jīng)看見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個黑點,聽敬奴說,那就是當(dāng)朝京都,長安。即使隔著幾十里路也能看見長安城那雄偉的城墻,一開始倒也沒什么,直到馬車駛進(jìn)離城門處十里內(nèi),辜云才知道當(dāng)今世界最大城池的城墻有多么恐怖,站在它面前才正真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覺巨大的城墻隨時會倒塌下來,掩埋一切。
城門處絡(luò)繹不絕的商販與百姓彰顯了長安城的繁華,這個王朝的京城毫不掩飾它所代表的王朝的強(qiáng)盛。敬家的通牒一如既往的好用,辜云一行人順利的進(jìn)入到京城里。三人的馬車就這么行駛在京城的道路上,這里的路甚至比正規(guī)的驛路還要寬敞,容得下兩輛馬車并排駛過,但是京城里能坐的起馬車的人家大多非富即貴,裝飾也是雍容華貴,恨不得把自家的燙金牌匾掛在車上,這樣一來,溫渡三人的馬車就顯得寒酸許多了。辜云倒也不去看那富貴人家的氣派巍峨,只是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嘈雜和市井小販的賣力吆喝。敬奴笑呵呵的說:“當(dāng)年少爺初次進(jìn)京可是被那些滿頭金銀珠寶的大家閨秀迷的走不動路,丫頭竟然看都不看一眼,真有意思?!睖囟陕犅勔部戳艘谎酃荚疲┲燥@寒酸的少女只是怔怔的望著窗外,要說姿色樣貌辜云大可甩開那些濃妝艷抹的富貴豪門家的大小姐們幾條街,可無奈那些閨秀們光是氣勢就能讓人抬不起頭。
溫渡也有些出神,自己游歷江湖多年,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回長安了,但是還在很多都沒變,聽著這些從小聽到大的小販吆喝很是親切。想起了那座大院子,院子里其樂融融的人,還有院子里那口裝著清澈泉水的大水缸,里面的蓮花和錦鯉,那時候的世界還很單純善良,至少在那件事之前……
就在辜云以為他們又要在客棧將就一晚的時候,馬車在一個巷子里停了下來,辜云探出頭一看,一座院子赫然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溫渡早已經(jīng)下車,站在一扇朱紅色的門前怔怔出神,好像丟了魂似的。但是朱門有些老舊,像是很久很久以前裝上去的,門上的朱漆有些斑駁,色澤也有些發(fā)暗,不像是尋常富貴人家的朱門。辜云一臉好奇,為什么要來一個老宅子的門口面前,敬奴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你可能不知道,溫渡小時候是住在長安城里的,自從溫家出事,溫渡才搬出長安,這就是溫渡小時候的家。”辜云摸不著頭腦,她一直以為溫渡就是一個江湖游俠,無根浮萍,哪里想過他有什么前世今生啊,難道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嗎?敬奴沒有說話,辜云也很識相的沒有追問下去。
溫渡緩緩?fù)崎_門,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三人進(jìn)了門,這里和尋常人家的院子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大了一些,但是能在寸土寸金的京都有一座那么大的宅子,可見溫渡家里曾經(jīng)是多么輝煌。里面的裝飾也是樸實,并沒有很華貴,角落里還有幾個大柜子空著,說不定里面曾經(jīng)裝過什么價值連城的寶物。辜云逛了好幾個房間發(fā)現(xiàn)都是這樣,確實是顯得有些凄涼,院子里還有一口大水缸,直徑快有七尺多寬,上面雕著祥云和錦鯉,但是里面只有淺淺的一點水,一些殘留的枯枝敗葉。院子里植物少的可憐,遠(yuǎn)不像敬家的江南庭院,芭蕉海棠等樹木好像不要錢一樣使勁種在院子里,但還是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正是因為這棵冠絕京城的銀杏,溫渡家族的標(biāo)志也變成了銀杏,甚至皇帝秋天也要來溫家大院里賞銀杏,此時正值結(jié)果,果子落了一地,看到這個場景,辜云甚至能想象到秋天時候金黃的葉子落滿院子,在大水缸的水面上鋪上一層碎金,可惜現(xiàn)在有的只是滿園的枯敗景象。
溫渡走到院子里,走到大水缸的旁邊,輕輕撫摸著水缸的邊緣,回憶著童年和少年時的往事,小時候?qū)υ鹤永镉∠笞钌畹木褪沁@一口體型巨大的水缸,溫渡的祖父酷愛養(yǎng)魚,這口魚缸在祖父還在世的時候里面可是熱鬧非凡,上面植一些荷花荷葉點綴,夏天荷花開完,秋天便是銀杏落葉滿地碎金,那時候的祖父總喜歡抱著小溫渡在水缸邊看魚。但是自從那次“家變”后,那樣的美好時光再也回不去了,一直給人感覺不近人情的溫渡竟然破天荒的流露出傷感的表情。
細(xì)心的辜云自然發(fā)現(xiàn)了溫渡這個不引人注意的細(xì)節(jié)。辜云看著溫渡,走到他的后面,輕聲說道:“你怎么了?”溫渡斂了斂神色,轉(zhuǎn)身道:“沒什么,想起了一點事情?!睖囟煽粗@個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自己是看著她長大的,當(dāng)年還躺在她娘親蘇枕河懷里的襁褓女娃忽然就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時間原來過的那么快啊,溫渡頓時有些感慨,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有些東西都有些記不清了。
長安城此時正是華燈初上,家家戶戶都點起燈火,仿佛來自天邊的思念降落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