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里。在他的病床邊站著的一名穿白大褂的軍醫。
“艾森先生,您醒了?您現在的身體感覺怎樣?”軍醫問。
“這是哪兒?”
“這里是空軍某基地的醫院。”軍醫回答。“您還好嗎?”
艾森迅速坐起身,繼續打量著四周,問:“我睡了多久?”
“您在這兒只睡了不到兩小時,不過……”軍醫沒有說出后面的話。他停頓了片刻,又問:“您在飛機上也一直是睡著的嗎?”
“飛機上?飛機上……”艾森像是處于某種失憶狀態。
病房的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兩個穿西裝的人,一個年長、一個年輕。在他們身后跟著一名女護士。
“劉主任,他們來了。”護士對軍醫說。
“好。”軍醫轉向那兩人,“他已經完全清醒了,各項體征也基本正常,但好像有短暫的失憶。”
“謝謝!我們想跟他單獨談談,有需要時我們再通知您。”年長的人說。
軍醫和護士出去后,年長的人坐在艾森床前,自我介紹說:“你好,艾森,我們是CSDA的工作人員,你可以叫我老魏、叫他小陳。”
“CSDA?”艾森重復著,“是國家空間安全與防衛局嗎?”他想起了自己是在X基地的那次國際會議上聽到的這個機構。
“是的。這半年來,我們CSDA一直在關注著你。今天我們過來,是想了解一下你這次的英國之行、和你在4577號航班上的經歷,希望你能為我們提供一些幫助。”
艾森將屁股稍微挪了挪,使身體坐端正。
“高天駿和丁雨詩呢?他們也都是考察小組的呀,你們可以去問他們。很多事我也不清楚。”艾森猶豫著說。這也是他此刻真實的想法。
“你在飛機上遇到過什么情況嗎?”老魏像是沒聽到艾森說什么,直截了當地問。
“飛機上?”艾森想了想,“好像沒遇到什么啊……”
“聽說你曾經看到過一道奇異的彩虹?”老魏目光深邃地注視著艾森。
“……哦,我想起來了,”艾森認真回憶著,“我是看到過一道彩虹。”
“你是怎么看到的?能給我們描述一下嗎?”
“那是一道非常奇怪的彩虹……”
“究竟是怎么個奇怪法?”
“當時,飛機已經進入平飛狀態了,是在云海之上……我正好坐在靠窗位置,突然發現在飛機前方的云海上方,有一大塊深灰色的云體豎在那里,像是一堵墻、很大很大的墻!在它下面跟云海的相連處,有好多個彩虹嵌套重疊在一起——不只是一道兩道彩虹——看上去像是一座十分壯觀的彩虹門……”
“還有誰看見了?我是說航班上的其他乘客。”
“我不知道……我告訴過高天駿主任,當時他就坐我旁邊。但是……他說他沒看到。”
“后來呢?后來你還看到了什么?”
“后來……后來我就不記得了。我好像睡著了。”
“一直睡到現在?后來就沒醒來過嗎?”
“嗯,是吧……我后來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就在這里……”
“艾森的確是告訴過我他看到了奇怪的彩虹門。”高天駿對老魏說。“但是我沒看到。不過后來我倒是看到了那一大片雷雨云。我們的飛機很快就飛了進去,接著就出現了劇烈的顛簸。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擔心可能要墜機!”
“飛機有沒有打算繞過那片雷雨云?”老魏問得很仔細。在他看來,這個問題對于一個空軍上校來說,應該是不難回答的。
“沒有!”高天駿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當時還在推測機長應該會選擇避開那片雷雨云,可是飛機卻直接穿了進去——這顯然不符合民航客機正常的飛行操作規范。因此,我還打算呼叫空乘人員過來,請他們提醒機長應該繞飛。但飛機很快就發生了顛簸……”
“您是說,航班絲毫沒有做出避開的動作?”
“是的,它是徑直地朝著那一大片云飛進去的。”高天駿表情十分嚴肅,“機長更應該能看清那片雷雨云,而且也應該早早地采取規避動作,使航班繞開它。但他卻沒有那樣操作……不過,從他能使航班冒著暴雨在短跑道上平安降落這點來看,這位機長的飛行經驗和應急處置能力非常老道!”
“你知道你們飛了多久嗎?”老魏不動聲色的問。
高天駿的臉一下子陰郁了下來。他盯著老魏的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壓低聲音回答:“我知道!上救護車時我問過這邊機場的人,我們曾經失聯了10天,是嗎?但在飛機上,我確信僅僅只過了一個多小時——準確地說,只過了63分鐘!”
“63分鐘?!您為什么能如此確定?”
“飛機進入那片雷雨云時,我看過時間。而且,”高天駿將自己的那塊機械手表拿給老魏,“著陸后我還看過表,時間只過去了63分鐘!只是,與地面的時間相差了10天!”
“飛機大概在云中顛簸了多久?”
“30分鐘。之后就飛出來了,機長通過機艙廣播告訴大家說,飛機已經迷航,準備迫降附近的機場。迫降用了33分鐘。”
“那就是說,你們的這個航班,從倫敦希思羅機場起飛,到最后在這里迫降著陸,在天上實際只飛了4小時18分鐘?!”老魏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天花板,隨后閉上了眼睛。
“這也正是讓我不解的地方!”高天駿鄭重地說。
伊斯頓和馬丁兩人沒有注意到那片雷雨云,但是飛機進入云層后出現的顛簸,讓他們感到了害怕。
馬丁說,他一直在閉著眼祈禱,他認為他們已經難逃厄運了。直到航班成功迫降后,他還驚魂未定。
伊斯頓也同樣覺察到了航班在空中飛行的時間問題。“我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他搖著頭說。“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除非真的發生了時空穿越!”
當聽說他們的航班是在失聯了10天后才重新出現,兩人更是目瞪口呆。
老魏跟伊斯頓和馬丁的交談,都是由小陳做著翻譯。
“這怎么可能?!”馬丁叫了起來。“我可以對上帝起誓,我絕沒有睡覺,我清楚地記得剛剛過去的每小時發生的事情!我的表到現在也只過去了不到12小時!”說著他伸出毛茸茸的左臂,給老魏看他的手表。
經馬丁這么一說,伊斯頓本能地看了看自己的表。那是他在南濱買的一款非常時尚的中國生產的電子表。看到表盤后,伊斯頓愣住了。
“您的表怎么了?伊斯頓博士。”老魏問。
“它慢了整整30分鐘!”伊斯頓回答。
“這失去的30分鐘,是不是跟航班在那片雷雨云中飛行的時間相吻合?”老魏像是在提醒著什么。
“難道……”伊斯頓思索著說,“我的表在那段時間里停止了?!”
卡茨聲稱他沒有發現那片雷雨云,而且他在飛機發生顛簸后身體出現了極度的不適,緊接著就失去了意識,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副駕駛吉姆稱他并沒有發現飛機前方有雷雨云,他說當時飛機是在一萬兩千英尺的高空飛行,能見度極佳,飛行姿態和儀表數據一切正常,所以他們將飛機調整到了自動駕駛狀態。機長勞倫斯一直在跟他聊著天,甚至兩人都沒有離開過座位。只是在飛機出現顛簸后,他才突然發現四周已被云層團團圍住。
“飛機是怎么突然出現顛簸的?”
“我不好形容,那一切仿佛就發生在一瞬間……”吉姆回憶著。“當時勞倫斯好像正說到他在阿爾卑斯山休假時的一次艷遇,飛機就開始抖動起來,我也只是低頭查看了一下儀表,再抬頭時飛機已經在云霧里了!”
“那大概有多久?我指的是你看儀表的時間。”
“不超過5秒鐘吧。我先是迅速檢查了一下發動機、升降舵和副翼間隙,隨后又確認了一下飛行高度和航向。”
“你發現有異常嗎?”
“當時沒有發現什么。”
“當時?那后來出現問題了嗎?”
吉姆盯著老魏看了半天,突然問道:“我可以不回答嗎?您作為中國的一名政府官員,是不是應該向不列顛航空公司了解這些細節?而且,從我們降落的那一刻,你們就沒收了我的移動電話,我都沒辦法跟女友聯系……”
“請理解,吉姆先生!”老魏淡淡地說,“因為你們的4577號航班發生偏航,并且是迫降在我們中國的軍用機場,所以我們需要向你們和機上的乘客了解一些情況。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們已經通知了不列顛航空公司,他們將會派一名副總裁帶領調查小組來華。根據雙方協商,在他們抵達之前,前期調查工作由我們負責。”
“……”
“你剛才說你在飛機發生顛簸時查確認過航向,請問當時航向正常嗎?”老魏繼續問。
“航向正常,只是自動駕駛系統報告解除,提醒改為手動駕駛。手動駕駛由勞倫斯接管。”
“從發生顛簸到你們發現偏航并尋求迫降,這期間估計有多久?”
“大概30分鐘左右。”吉姆回憶著說。“顛簸停止后,我們發現燃油突然下降了很多,所以只能就近選擇機場迫降。”
“據我們了解,4577號航班攜帶了能維持15個小時飛行的燃油,而你們當時只飛了不到4小時,燃油突然就沒有了。你對這件事怎么看?”
“我無法解釋,也無法相信……”
“你當時跟勞倫斯機長討論過這個異常現象嗎?”
“沒有,我們根本就沒時間討論這件事。當時我們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如何讓飛機安全迫降上面。而且……從航班迫降后到現在,我跟勞倫斯機長還沒機會見面!”吉姆最后這句話顯然帶有抱怨的語氣。
“你知道4577號航班實際飛行了多長時間嗎?”
吉姆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表,兩眼流露出迷惑……
勞倫斯機長的回答跟吉姆的幾乎一樣。但是當老魏問到燃油突降和飛行時間問題時,他顯然沒有表現出那種自然的驚訝和不解。這在經驗豐富的老魏看來,似乎勞倫斯對這個異常現象已經有所認知。
不過,無論老魏怎樣詢問,勞倫斯都以十分淡定的態度和極具外交辭令的口吻予以回答,其中說的最多的是:需要等待航空公司的調查結果!
老魏在勞倫斯的回答中找不到任何瑕疵,也沒得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只是當他離開勞倫斯房間時,心里隱約有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4577號航班從起飛到降落,實際在空中“滯留”的時間已超過10天,但機上乘客卻沒有一個人能感知出來,而它所攜帶的燃油僅能維持15個小時!如果它中途沒有在某地降落,那又是怎么做到如此之長的滯空時間呢?!
CSDA是中國為預防太空天體撞擊地球造成災難發生而專門成立的機構。它最早是負責監測全球衛星和空間站等人造航天器的運行狀態、對那些即將墜毀的航天器進行軌道預判,如果確認其墜落地點為人類密集居住區,則通過“太空警察衛星”的激光炮提前將其擊毀。近幾年來,隨著近地軌道小行星數量的增加,CSDA的主要任務逐漸轉移到對非人造天體的預警和防范上來。
然而,這次X基地因編號為52156XK-1的系外天體而對艾森進行的研究,竟衍生出麥田圈、恐怖襲擊和航班失聯等一系列事件,是老魏及CSDA所始料未及和難以理解的。
思考再三,老魏在給總部的調查報告中,不得不采用了一個他從未用過的詞語來表述——
“現有科學無法解釋的非自然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