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集體催眠試驗結束。參加催眠試驗的5個人醒來的順序依次是：孫昊、高天駿、馬丁，以及艾森和丁雨詩兩人，他倆幾乎是同時蘇醒。

　　雅各布看著這5個人，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他嘆著氣說：“試驗沒有達到目的。抱歉，這不代表伊斯頓博士的催眠，顯然他是成功了。我的意思是，你們并沒有進入相同的時空！伊斯頓博士的儀器顯示，你們5個人分別進入了4個‘平行空間’，其中，只有艾森和丁雨詩才在同一個時空！”

　　“是你的邏輯有問題吧？”馬丁的問話中明顯帶著揶揄的成分。

　　“恰恰相反，問題出在你們自己身上！”雅各布回答。“我曾經強調過，只有當你們的意念一致時，才能一起進入相同的時空。現在請你們分別告訴我，你們在被催眠的最后一刻，都是在想著要去見艾彬嗎？”

　　“我沒有改變自己的意念，我一直在想著去見艾彬。這也是我一年以來始終堅持的想法。但我只夢見了雨詩，卻沒見到艾彬。”艾森說著，瞥了一眼丁雨詩，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承認，我后來忽然想到了‘夏至號’，也許我的意念出現了混亂。所以，我可能是夢到了土衛二，但沒見到‘夏至號’。”高天駿思索著說。

　　“馬丁博士呢？”雅各布轉向馬丁，“我們從伊斯頓博士的夢境顯示器里看到，你夢到了火山爆發！請你告訴我，你怎么會有這種意念？”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這樣的意念。”馬丁也陷入了思考，“我不清楚也無法回答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您的意念在主導，那恐怕正如您說的——是神的安排了！”

　　雅各布正要問孫昊時，后者紅著臉先開了口：“對不起！我腦子很亂，一直沒有平靜下來，所以……”

　　雅各布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最后看向了丁雨詩，說：“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丁雨詩小姐保持了您的意念，所以您能進入與艾森相同的時空，并且您也看見了他。”

　　“可是我們并沒有見到艾彬。也許，我和艾森并沒有進入到艾彬所在的那個‘平行空間’？”

　　“我們只能理解為，艾彬在那時并沒有產生要跟你們見面的意念。”雅各布臉色深沉的說，“我也無法干預到他的意念。”

　　“那您為什么也沒有干預到我的意念？”馬丁問。“還有高天駿先生和孫昊先生。如果您有能力干預或者可以干預，也許試驗就能成功。”

　　“這也正是我無法理解的。”雅各布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有兩個夢境空間很詭異！”說話的是伊斯頓。剛才他一直在觀察著幾個人的夢境畫面錄像，沒有參與到對話中來。以致大家竟忽視了他的存在。“一個是艾森和雨詩小姐看到了大片的城市廢墟，另一個是馬丁博士看到了富士山爆發——我認為那個就是富士山。如果這真是神的安排，那么這個‘神’到底想告訴我們什么？！”

　　“看到那片廢墟時，我就在想這是怎么回事。”艾森喃喃地說。

　　“難道說……他們進入的地方，不是現在的‘平行空間’，而是未來的某個空間？！”高天駿問。

　　雅各布沒有回答。會議室里隨即陷入了一片沉默……

　　高天駿很快準備好了第二次集體催眠。他迫切想證明艾森的推斷，同時還想搞清楚艾森和丁雨詩他們看到的城市廢墟、馬丁看到的富士山爆發是怎么回事。他希望那僅僅是兩個普通的夢、而并非某種預警。

　　就在第二次試驗將要開始的那天上午，高天駿接到通知說李戰雄來南濱開會了，要順路來“601”看看。高天駿只好將試驗時間推遲，親自驅車前往機場迎接。

　　接到李戰雄后，在返回“601”的路上，高天駿簡單匯報了關于“集體催眠”的事情。李戰雄一言不發，臉色鐵青。高天駿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果然，剛一走進辦公室，李戰雄就沖著他劈頭蓋腦地來了一頓訓斥。

　　“好你個高天駿，你膽子也太大了！我讓你到‘601’來主導科研，你卻給我整起了一套又一套的迷信！你說，你一個堂堂軍人、一個受黨多年教育的干部，竟對這種唯心主義論調如此的癡迷！我更想不到，你還敢在這樣一個由武警守衛的軍方研究所里帶頭搞這種所謂‘集體催眠’的活動！而且事先不請示、不匯報，就敢自作主張！我今天鄭重警告你，‘601’是正規的科研機構，不是什么社會團體！你要給我搞清楚！”

　　李戰雄發火的時候，高天駿低著頭一聲不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盡管他覺得很委屈，也有點不服氣，但作為一個軍人，他首先必須無條件接受上級的批評甚至斥責。即使自己有不同意見，也只能事后再找機會慢慢解釋。

　　一通火發完，見高天駿耷拉著腦袋站著一聲不吭，李戰雄心有點軟了。他揮揮手說：“算啦算啦！你下次注意就是。說了這名半天，口水都說干了，也沒見你給我倒杯水！”

　　高天駿這才反應過來，他堆起一副笑臉道：“對不起、對不起！李總，我剛才專心聽您的訓話，把倒茶這事給忘了！您等著，”說著他快步走到辦公桌后面的書柜，從里面拿出一罐茶葉，“我正好有上好的龍井，這就給您泡！”他知道李戰雄的氣已經撒完了。

　　李戰雄接過茶杯，吹了吹，嘬了一口，說：“嗯，這茶不錯！”隨后把茶杯放下。“我這次來想告訴你一件事，一周前，基地測控中心接收到了‘夏至號’發回的無線電信號，但是這個信號只出現了一次，便再次中斷了聯絡。”

　　“‘夏至號’有信號了？”高天駿興奮起來。

　　“嗯。信號的內容只有四個字：‘電池損壞’！”

　　“電池損壞？！”

　　“‘夏至號’上攜帶了兩套電池系統，一套是太陽能電池，另外還有一套微型核電池做備份。它上面的太陽能電池采用了目前國際上最新一代技術，即使在極微弱光照條件下，也能持續產生和提供電源。正常情況下，僅這套太陽能電池，就能支持‘夏至號’連續工作2年以上。如果再算上那套備份的微型核電池，足夠它連續工作10年！當初之所以采用這種方案，主要是考慮太陽能電池的壽命畢竟有限，而如果單純用核電池的話，那就得使用更大的電池了。我們想盡量減少它對土衛二的放射性污染。”

　　“難道兩套電池系統都壞了嗎？”

　　“‘夏至號’優先使用太陽能電池，核電池只有在太陽能電池出現故障時才會被自動切換過來。現在，它發出‘電池損壞’的信號，可能是自動切換程序出了問題，致使它無法切換到核電池。測控中心當即采用了遠程操作對它進行切換，但那時它已經再次失聯了！”

　　“哦……”高天駿的眼前又出現了“夏至號”上的那個不明物體的影子。

　　“你知道嗎，”李戰雄繼續說道，“‘伏羲號’和‘夏至號’失聯后，NASA曾派代表專門來華跟我們商談，說他們的‘超越號’探測器在完成對土星的探測后正飛往天王星，他們可以讓它折返，幫助我們尋找‘伏羲號’和‘夏至號’。但他們開出的條件是：第一，要我們將艾森送到NASA去配合研究；第二，要我們把卡茨交給他們。高層和CNSA當然不答應！況且，我們的‘一號工程’計劃也不可能讓他們插手！現在，CNSA已經作出決定，派‘一號工程’的備用飛船搭載宇航員去土星，找到‘伏羲號’和‘夏至號’，并登陸土衛二，對‘夏至號’進行檢查維修。這次任務的代號為‘快遞1號’，本次行動繼續由‘一號工程’指揮部指揮，執行任務的宇航員是鄧凱和張南。”

　　“鄧凱？！”

　　“沒想到會是你的老朋友，對吧？”

　　“這家伙！……我們已經有一年多沒聯系了。”

　　鄧凱是高天駿在航天科技大學的老同學，畢業后也加入了空軍，幾年前被選為航天員，上校軍銜。高天駿跟他的交情深厚、以往的聯系也很密切，只是由于艾森和“601”特殊研究任務的原因，高天駿才無暇顧及他。

　　“‘快遞1號’行動是我國完成載人飛船登月計劃以后的又一次創舉，也是人類首次抵達土星并登陸土衛二！雖然，我們已經完全掌握了遠距離航渡技術，也對土星的軌道環境以及土衛二上的登陸條件做了充分準備，但這畢竟是我們首次派宇航員到那個遙遠和陌生的星球去探險。因此，CNSA在做出這個決策前也是顧慮重重，最后是鄧凱和張南等十幾個同志自告奮勇、聯名向組織遞交了‘請戰書’，上級這才下了決心。”

　　“有我們的任務嗎？”高天駿關切的問。

　　“這次沒有你們‘601’的任務。不過，我們還是要搞清楚‘伏羲號’和‘夏至號’到底遇到了什么？在‘夏至號’登陸前你們獲得的那條警示信息，和你后來向我們匯報的關于‘夏至號’的一些事情，我也都向指揮部和上級首長報告過，上級非常重視這件事。尤其北極村事件發生后，我們也把在張大爺家出現的那個不明物體、與艾森在夢境看見的‘夏至號’上的那個東西進行了對比分析，認為它們可能屬于同一類外星物種。出現在北極村張大爺家的那個有三名目擊者，國安部已經對他們作了測謊試驗，結果是屬實的；而出現在‘夏至號’上的那個，雖然你們有很多人看到，但畢竟是艾森在被催眠狀態下的意識反映，難辨真偽。假如是真的，那這個外星物種對人類倒是并無惡意。因此，我想要你們‘601’繼續對艾森進行催眠試驗，看看能不能拿到有關‘夏至號’更多的信息。”

　　高天駿聽著聽著，竟咧嘴笑了。他說：“領導，你剛才不是還在尅我，說我是在搞迷信嗎？怎么現在又要我通過這種方式去獲取信息啊？”

　　“我尅你是針對你竟相信‘意念’是額外維度的說法，還有你為了驗證這個說法，竟擅自帶著丁雨詩和孫昊一起參加集體催眠！你們針對艾森開展的一系列催眠試驗，是經過上級批準了的科研項目，這跟你們親自參與根本不是一碼事！你們是軍人，不是試驗對象，懂嗎？！”

　　“可我們如果不找到正確的方法和路徑，又怎么確保艾森能再次看到‘夏至號’呢？”高天駿故意做出一副滿臉委屈的樣子。“在這之前，我們通過艾森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全都是被動獲得的，沒有哪次試驗是按我們事前預定計劃進行的。我之所以要帶著丁雨詩他們親自參與，也是想證明一下‘唯心主義’的確是錯誤的嘛。”

　　“鬼話！純粹是在找借口！你的那點小心思還騙得了我？！”李戰雄嘴上這樣說，心里卻有點動搖了。

　　“我承認，軍人必須有軍人的形象。但我們現在執行的是科研任務，有時候自告奮勇——就像鄧凱他們那樣——為了使命挺身而出，不也是我們每個軍人應盡的職責嘛！”

　　“這么說我還冤枉你了？”

　　“沒有沒有！事先未向您匯報請示，的確是我的不對。我會像您和基地黨委做出深刻的檢討！”高天駿態度誠懇地說。

　　“既然沒出事，檢討就不必了，但我對你的批評你必須接受！而且，你一定要端正自己的世界觀，不要把‘601’帶入了歧途！”

　　“是的！我一定會認真反省！感謝領導的‘不殺之恩’！”

　　“你少來！”李戰雄也在反思自己開始那樣訓斥高天駿是不是有點過激，現在既然對方給了個臺階，他也就順勢下來了。“關于接下來對艾森的試驗，你都有哪些方案？說給我聽聽。”

　　“其實吧，我們好像已經找到了一些路徑，如果……如果能得到驗證，那么我們也許能夠在對艾森的催眠試驗中掌握主動。就不知您同不同意……”高天駿故意閃爍其詞，試探著李戰雄的反應。

　　李戰雄聽出來他是故意在裝傻賣乖，便大手一揮：“你別在這里給我繞彎子了，有話就直說！”

　　“我還想再進行一次集體催眠試驗。您看……”

　　“你呀，真是一頭犟驢！”李戰雄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