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影一手按住我的肩膀,眼神澄澈的回望著我,嘴里卻是說出讓人生恨的話語,“不過是一個禁臠,沒了再找便是,但我的生身父母卻只有一個。”
百里影微微搖頭,示意我還不要輕舉妄動,他的手看似輕浮的滑落在我的手腕間,將我拉到他身后,他問百里玄,“父親打算怎么做”,嘴里說這話,手指卻為我解開了束縛。
百里玄自得一笑,揚手四方,“如你所見,這里有四個無知男女,我用他們作陣眼,為你娘逆天改命,將她的三魂七魄換到你手中的這個丫頭身上。”
“娘呢,這個好消息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她了”,百里影突然問道,“也快到她來沐浴月色光華的時辰了。”
百里玄心情似乎很好,“我這就差人去請她出來。”
百里影突然俯身,與我四目相對,少年粗啞的壓低,“姐姐別怕,等我回來”,而后他徑直縱身躍下三樓,“我去接娘出來。”
百里玄沒有阻攔,擺手讓待命在四根木柱旁的一個黑衣人過來將我按坐在木雕花椅上,我故意用衣袖遮住了手腕,讓手腕的捆綁不那么明顯,只聽百里玄囑咐道,“以后這身體就是夫人的了,還需好生看護,莫要讓她傷著了。”
“是”,黑衣人應聲后,貼身站在我身后,目光所及之處盡是我,讓我小動作不能,便干脆罷了,索性凝視著這場鬧劇。
片刻,一陣木輪轉軸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響起,百里影的聲音接踵而至,“娘,我們到了,這就讓您看看爹為您挑選的姑娘。”
“好啊”,一道柔和的女聲接著傳來,聽她的聲音,感覺就是個美人兒。
百里玄隨即朝樓下指指,兩個黑衣人抬著我落座的木椅,徑直下了三層樓臺,來到了二層樓閣,我一眼便看到了百里影用輪椅推著的夫人,只一眼我便被她的美貌所驚愕住。
那是一種怎樣動人心魄的美,可以說是那種萬千言語也無法形容盡的美,她面容姣好看上去只有三十余歲,眉目清清澈澈,像是未經世俗沾染,可她一笑而過,眼波流轉,風情不自知的直擊中我的心坎,如果一定要拿一個凡物比擬,我想濯而不妖的紅蓮最為合適,這一刻,我也有些理解百里老爺為她癡狂為她一錯再錯,只是如此清雅佳人不該是這一切的初罪。
我被抬到二樓,那夫人招手,聲音如叮咚落雨,那般悅耳,“把這姑娘抬到我近前來,我要好好看看她。”
木椅便如她所愿般到了她面前,夫人伸手拉住我的,我滿是戒備,卻感覺不出那夫人一絲一毫的惡意,也感覺不出她會武功,她的手那么柔軟,指尖卻是寒涼刺骨。
那夫人和藹溫柔的注視著我,“姑娘,因為我讓你受驚了,別擔心,你很快就能回家去了。”
我心下一驚,難道這夫人要阻止這荒唐的一切?還是要馬上結束我的性命?
“姑娘怎么稱呼?”
“夫人,我姓駱。”
“好,駱姑娘,你別害怕,很快就要結束了,我聽小影說,你曾照拂過他,多謝了。”
“夫人言重,不過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也并非人人會去做,我家小影生不逢時,遇到我這個病秧子做娘,毀了他前程,日后我沒了,他也可以離開這里了,也不知道有誰還愿照拂他,讓他不受委屈,若姑娘有緣與他再見,還請拉他一把。”
我不明白,這夫人為何對我說這一番臨終托孤的話語,又為何是對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路人,那夫人見我沉默,又緩緩道,“是我唐突了,我與姑娘第一次見面而已,不該說這些的,只是我時日不多,一刻便當做一年去過。這些年我深居簡出,識人不得,今日見姑娘也是投緣歡喜,若小影日后有姑娘般的人照拂,我也就能安心離去了。”
她的言外之意我聽懂了又沒聽懂,還是回道,“多謝夫人抬愛,我不過是一個混跡江湖的散人,過得也是刀劍嗜血的日子,令郎能分善惡,武義高強,他日該是能照拂別人的。”
夫人只是笑笑,眼里滿是可惜,“但愿如此”,突然她打量著我綁著布條的手,為我細細解開,又壓低聲音道,“聽小影說,姑娘武功不俗,等下如若混亂起來,你且帶朋友趁亂離去便是。”
這夫人竟是要幫我逃離的,我連忙道謝,“多謝夫人。”
連帶著我又看了百里影一眼,才發現他眼中的澄澈從未變過,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夫人轉身又吩咐黑衣人道,“抬我上去。”
百里玄連忙飛奔而下,“夫人,上面露臺夜色寒涼,不如就在這里歇息吧。”
夫人搖著頭,看著百里玄不顧一切飛奔而來的樣子,眼里盈盈淚光閃動,臉上悲憫一笑,“玄郎,我可以的,去上面吧。”
百里玄滿是擔憂卻欲言又止,像捧著世上最昂貴的夜明珠,小心翼翼,生怕它哪里受了傷。
百里影沉默著從臂彎拿下厚厚的披風,為夫人仔仔細細的鋪蓋好,緊接著同兩個黑衣青年合力,順著樓梯旁特制的滑道,推著夫人上了露臺。
剛落地,夫人的眸光就一一看過周無孟色等人,好像透過他們又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她起身,步履蹣跚立在露臺中央,夜風冷陌的拂過她的臉龐,“玄郎,這幾個孩子都是孟家班的后人嗎?”
百里玄眼睛猛然撐大,本就靠近夫人的身軀猛的撲了過去,又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夫人,你,你記起來了?”
百里夫人點點頭,“玄郎,我都記起來了,我們不能傷害這些孩子,快把他們放了吧。”
百里玄面色有些陰沉,“夫人,你時間不多了,今夜再不動手,又要等下一個月圓,我怕……”
百里夫人凄涼一笑,“玄郎,這都是天意,想我一生幾次坎坷,幾經絕境,整氣渾渾噩噩,沒有幾天清醒,但我此刻卻想通透了,我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已經值了,讓你再為我手指染血,背負人命,不是我要的,什么逆天改命根本是不存在的,你不要隨我一般,總是沉淪在過往周而復始的夢里,不肯清醒。我的玄郎,你該還是那個溫柔待我,與我家夢,與百姓安寧的不凡男子。”
百里玄眸光微波,“夫人,你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