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總兵官今日要到三屯營兒上任，路過遵化城。”

　　中軍帳中，朱常洛看著盛裝打扮的杜十娘，戲謔地笑道，

　　“父女相認，可喜可賀。”

　　杜十娘今天早上，大早起地就被叫起來，梳洗打扮了半天。

　　這時候知道了是杜松路過，心中卻是忐忑。

　　她并非杜松之女，只不過是當時想借著杜松的名頭，嚇一嚇商人“王全”，可誰又想得到，居然是當朝太子朱常洛假扮。

　　“無需緊張，不論你到底是何人，都和杜松認不認你無關。”

　　朱常洛這獨到的安慰方式，此話出口，杜十娘只覺得聽了這一句話，就跟聽了一句話一樣。

　　“我真的不是杜松得女兒。”

　　杜十娘急道。

　　“沒事兒，杜松要是聰明，他就會認你是他女兒。

　　當然了，若是不聰明，我也不想讓他認你是他的女兒。”

　　朱常洛的話跟繞口令似的，杜十娘朦朦朧朧地猜到了什么。

　　杜十娘心中卻是嘆息：

　　這她并非杜松親生女兒倒還好辦，若她真是杜松的親生女兒，杜松還執意不認，這才是人間慘劇。

　　午間時分。

　　遵化城參軍府內，大擺宴席。

　　因著此間做的多是軍人，便排的全羊宴。

　　鮮嫩的羔羊肉切了，貴賓們挑選完自己的那一塊兒，系上彩色絲帶，交給廚房燒烤。

　　朱常洛坐在上位，薊鎮總兵杜松，參將戚金，依次而坐。

　　杜松號稱“杜黑子”，相傳交戰時經常擄起兩臂，烏黑如漆，持著金刀亂砍。

　　在原來的歷史中，薩爾滸之戰進攻赫圖阿拉，任中路左翼的總指揮，沒砍過建州女真，被萬歷批了個“貪功冒進”。

　　杜松到任薊鎮總兵，倒也不完全是因為朱常洛。而是薊鎮巡撫劉四科于前任總兵尤繼先不和，和杜松換鎮而來的。

　　“家兄曾經在古北口任職，戚參戎的任務艱巨啊。”

　　杜松之兄遷延綏入衛游擊將軍，改古北口參將。大抵就是戚金被從古北口參將任上撤下去的時候。

　　不虧是“杜黑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呵，請杜總兵放心，不日末將便會在古北口演練軍馬，還請杜總兵指正。”戚金想起來了朱常洛的交代，請示道。

　　“定要讓那些蒙古韃虜見識一下，我大明朝的軍威。

　　唯有見識過了刀兵的鋒利，才能不侵害我大明的百姓，佑護邊境安寧。”朱常洛灌了一口酒，保持著貪杯的人設，豪言壯志道。

　　既然朱常洛就這么說了，杜松自然也不好反駁什么，只是應著話茬答了下來，說演練之時，一定去學習戚督軍的操練之法。

　　“太子殿下，我聽說您對火器鑄造頗有造詣。

　　甚至可以用遵化之鐵練出火槍，薊鎮是九邊重鎮，拱衛京師。

　　若是傳言屬實，還請太子殿下多給些支持才好。”

　　杜松一股腦把這些話說了出來，跟背課文似的。

　　朱常洛知道，這是有人借著他的口問自己。

　　他們的情報居然這么快，連我改良焦煤都打探到了。

　　或者說？只是試探？

　　“現在冶煉技術還不夠成熟，大約三月到五月之后，技術成熟，我便會進貢皇帝陛下。

　　若皇帝陛下恩賞，薊鎮自然能夠拿到。”朱常洛的回答很是官方。

　　五個月后？下一代燧發槍大約就能上線了。

　　落后一代的魯密銃叫出去，倒也無妨。

　　“若是私下把鑄造的火槍給杜總兵裝備，朝內外奸邪小人，總會認為本宮是在結交邊將，那到時候可就是百口莫辯了啊。”

　　朱常洛計議已定，便又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太子結交邊將，尤其是薊鎮這樣緊鄰著都城了，一定會引得有心之人遐想。

　　“這……”杜松皺了皺眉，他此行來時，已經注意到了戚金的兵丁中，裝備的火器有較新的，相比便是出自朱常洛的冶煉廠。

　　可這是對上自己，卻說起冠冕堂皇的話來，著實可恨。

　　“杜總兵，我在京城之時，曾有幸結識一豆蔻詞工，自稱是您家族的女兒。

　　可想問杜總兵近些年，家中可有走失之女？”

　　“太子殿下……”

　　最近朱常洛去楚館，還帶回來了一個女孩，鬧得天下都認為當今太子好這口，傳的是人盡皆知，杜松自然知曉。

　　可這突然被告訴，這女孩有可能是自己家族的血脈，便像是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一愣。

　　傳言還說，主場路被這個女孩迷住了魂，甚至太子妃見的都少了。

　　頗有當今鄭貴妃遺風。

　　若是之后太子繼承了大位，若是之后那個女孩得寵為妃，那自己認了這個女兒，變成了當朝的國丈。

　　“杜太師不必著急，等下還請二位相見，至于認親之事，更是不急。”朱常洛改了口，從官樣稱呼“杜總兵”變成了塞外之人的尊稱“杜太師”。

　　你想不想成為真正的太師呢？

　　朱常洛畫大餅誘惑道。

　　杜松被成為杜黑子，自然是和他長得黑相關，和他辦事黑楞，也是相關。

　　可黑楞不代表他不聰明，反而因為黑楞，少了許多牽掛、羈絆。

　　朱常洛說了不急，便真是不急，舉杯勸酒，絕口不提此事。

　　酒過三巡，朱常洛還拿出一支魯密銃，送給杜松。

　　這是魯密銃可是他要趙士楨特制的，趙士楨聽到要求后直皺眉。

　　“遵化鐵脆寒，本宮亦是無能，這種改進的火銃，便只能打上幾發，若是過多，便依舊會炸膛開裂，還請杜太師在試用時，萬萬小心。”

　　在遵化打量鑄造火銃，自然是瞞不過有心人，但把制作出來的火銃技術藏一下，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少在自己的火銃軍還未正式形成之前。

　　杜松隨手接過了這桿魯密銃，他剛才問魯密銃的制作與裝配，不過是借著他的嘴，說別人的話。

　　杜松本身是不太喜愛火銃的。

　　他屬于更偏向于鋒利兵刃、速度和勇氣的將官，對火銃這種武器和復雜的戰法，一向是束之高閣。

　　等到宴席結束，朱常洛把杜松請到了后院杜十娘居住之所。

　　杜松一進，便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