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半挽,陽光艱難的躋身而入,靠夾縫求生,光影綽綽,仿如潛入了一望無際的深海。
會議室內依舊是兩人面對著面,角色身份卻已截然不同,天翻地覆。
被奇葩誤會牽扯過的兩人一坐一站,不尷不尬地對望著。
坐著的男人眸色諱莫如深,攻擊性十足的目光快要實質化,將季云錦盯穿。盡管理智上清楚自家兄弟是對她心懷愧疚,才想要彌補,他的腦海還是忍不住蹦出重色輕友的念頭。
她站得一板一眼,目光雖然停留在那張堪稱鬼斧神工的俊顏,但心思早已神游天外。她跟面試官的女人結下了梁子,萬一他要為他女人公報私仇,把她淘汰掉怎么辦?
有沒有什么讓他失憶或者給她易容的方法?在線等,挺急的。
半晌,祝昔陌的氣勢才有所收斂,重回淡漠,冷不丁冒出一句:“站著不累嗎?”
“啊?”季云錦有點走神,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中規中矩地謹慎回復,“還行。”
“你不累,我看著都嫌累。”他語調平平沒有起伏,以不容拒絕的命令形式不易察覺地給了別人放松的機會,“坐下吧。”
“……噢,好。”這個高嶺之花面試官的畫風怎么有點不太對?
縱使腹誹萬千,她還是順從地坐了下來,等候面試官發話。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祝昔陌或多或少練就了一點逢場作戲的本事,快速地適應了面試官這個新身份。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熟練的點了幾下,又放下了手機,在昏暗環境下顯得明亮的顯示屏已經從霞光絢爛的晚景壁紙切換成了計時頁面:“給你三分鐘,先簡單自我介紹一下。”
見她比了個OK的手勢,他按下了開始按鍵。她正襟危坐,流暢地背出了自己在車上構思好的臺詞:“我叫季云錦,于x國xx大學提前畢業……”
時間在少女不疾不徐的敘述、清澈婉轉如夜鶯啼鳴的聲音中悄然流逝。
結束的音效無情響起的前一秒,她未卜先知的收了音,惹得祝昔陌驚訝的多看了她幾眼。
條理清晰,不簡略不贅余,恰到好處,是個懂得統籌規劃的好苗子。
“好,你的基本情況我大致了解了。”他關掉了手機,隨意擱置一邊,“接下來,我要問你幾個問題。”
“您問,我洗耳恭聽。”季云錦唇角揚起的弧度也恰到好處,禮貌卻不疏離。
興許是對她走后門的形象有所改觀,祝昔陌凝望著她的眼神增添了幾分專注和自己都一無所知的期許:“我想知道,季小姐對外貌有何看法?”
為了這場面試,季云錦準備充分,翻閱過不少類似《論羊落虎口如何求生——新人小白沉著應對面試官刁難的101種方案》《教你如何抵御來自面試官的深深惡意》等的書,胸有成竹。
她紅唇輕啟的那一剎,他輕飄飄的一句補充由微風捎到了她的耳邊:“別說什么心靈美比外貌更重要,我不吃這套。”
“……”呃,被看穿了。
一股在他面前,任何牛鬼蛇神都無所遁形的詭異感油然而生,季云錦一個激靈,連忙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驅逐出境,不卑不亢道:“我個人認為自己長得還不錯,但這也沒什么好驕傲的,都是父母給予的東西。”
沒有刻意謙虛,也沒有過分張揚,十分接地氣。
又話家常般問了幾個奇奇怪怪的問題,祝昔陌初步接觸到她的性格和三觀,越發覺得與自己契合。
季云錦全然不知他的心理活動,只因他不按套路出牌,自己的備用方案一個也沒派上用場而懊惱不已。
直到他詢問起與專業相關的問題,她才松了口氣,以落落大方的姿態沉著應對。
結束了一場面試,季云錦覺得更像是打了一場無準備之戰,身心俱疲。
反觀祝昔陌一臉輕松,心情顯而易見的變好,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似有若無的笑意:“面試到此為止了,季小姐可以自行離開,記得下周一來公司報到就行。”
“我知道了,謝謝。”她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順勢垂下眼簾,遮蓋住了眸中泛起的層層漣漪。
一進會議室,季云錦就察覺到了不尋常,倒也沒細想。現如今聽他三言兩語一錘定音,她才猛然驚醒。
不對啊,為了方便商議新人的去留問題,面試官一般至少有兩個,單單一個面試官做主的情況很少見,都身份不簡單。
他究竟是何人?她模模糊糊的想,先前帶路的帥哥說過的話泥鰍似的鉆入腦海。
傳聞中有強迫癥的公司總裁和自我介紹都是追求完美的面試官形象漸漸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