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詵?手中茶杯略微停頓,趙佶記起來這個姑爹怕是又來找他出去嗨了。
皇后懷孕這幾個月,王詵經常以各種借口拉他出宮玩耍,顯然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了。
這不,為了方便行事,趙佶上個月剛命人成立了行幸局,有了這個特殊進出宮通道,微服出宮簡直不要太爽。
御前金蓮燭,晃動著溫柔的火光。趙佶盯著燭光,陷入了粉紅色的回憶。
李師師所在的樊樓早已名動天下,無非是她色藝俱佳,風流才子們趨之如騖。
經不住王詵介紹鼓噪,趙佶去過兩次樊樓,專門翻了李師師的牌子,一來二去李師師對趙佶的才藝非常欣賞。
花鳥魚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貌比潘安,氣質絕佳的趙佶,很快就讓李師師沉醉不知歸路。
當然,她更喜歡趙佶闊綽的出手和強健的身體,二人有過一次床上片段。
第一次相會,兩人相敬如賓,曲樂詩詞相和,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第二次趙佶出去的比較急,是他臨時起意,到了之后,一番云雨,發現床下竟還藏有一位。
有詞為證,床下那位寫得那是相當不錯,聲色俱佳,現在京城廣為流傳。
王詵前一次被抄家罷爵,幾個美艷小妾被打了幾十大板后發配邊疆充軍做了家屬。
趙佶登基之時,王詵已官復原職,恢復了駙馬爺的皇親國戚身份??晒魍銎尴墒牛梨h走邊關,眼下只得重操舊業搞起了古董字畫收集生意。
妞,他王詵想泡也泡不動了,五十三歲刀槍早已生銹。
為了把諾大的西園重新打造成大宋獨一無二的文物字畫博物館,王詵只得把主意打到趙佶身上。
燭光幾許,茶已微涼,內侍上前斟茶之際,趙佶回過神來。剛才那些云霧片段,想來竟有幾分惡心。
朕作為九五至尊的皇上,豈能在煙花柳巷浪費時間。
幾口香茗下喉,已將心中污穢之物滌蕩得干干凈凈。
趙佶的身體還是以前健碩的身體,只不過已經換了一個更有趣的靈魂。
“讓他進來?!壁w佶輕輕抿了一口茶,吩咐道。
沒多久,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進來請安:“官家萬安,臣王詵……”
趙佶揮手示意內侍退了下去,順便打斷了王詵:“行了,姑爹,這沒外人了,咱們這是要出宮玩耍?”
看見趙佶臉上的迷之微笑,王詵俯身小聲道:“官家,宮外已布置妥當,可前往小聚一番。”
“你西園寶繪堂里的東西找回來了多少?”起身整理衣物的趙佶問道。
“十之六七已找回,但有些珍品孤品遺失,非常地肉疼啊?!?p> “時間還早,我們先去西園逛逛,再去樊樓。”
“如此甚好?!?p> 行幸局的人早已備好車轎,換上華麗公子服裝的趙佶,拿著一把紙扇上了車轎。
城門口皇城司的人看見趙佶,很自覺地躬身放了行。
半個時辰后,王詵將趙佶迎進西園,徑直來到他畢生心血匯聚之地寶繪堂。
“聽說蘇軾、米芾和李公麟是這里的??桶?,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壁w佶仔細看著桌面上,墻壁邊的眾多名家字畫,贊不絕口。
這朋友圈,宋四家就有三家跟王詵是好友,當真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隨便一個墨寶,拿出去都是天價。
“官家,您看,這幅是《牧馬圖》,還有這個是王羲之的真跡?!辈粺o得意的王詵逐個介紹著。
如數家珍。
“米芾將他所作《楚山清曉圖》獻給了朕,要不朕跟你換牧馬圖?”趙佶故作貪婪地笑道。
嘴角抽搐了一下,王詵媚笑道:“官家宮里私藏冠天下,哪里看得上我的這些俗品?!?p> 一邊說著,王詵一邊將名畫卷了起來藏在隱蔽處。
“朕想籌建一個皇家畫院,為大宋培養繪畫人才,你覺得怎么樣?”
“那可太好了,要不,要不把他們三個都招回京城吧?”
別說蘇軾他們三個了,他王詵本人也是經歷了起起落落,從駙馬爺一擼到底成了平民,又從平民變成了皇親國戚。
人生啊,唯有一嘆,不過已經比流放貶到偏遠地區的三個哥們好太多了。
“米芾,李公麟好辦,黃庭堅和蘇軾有點難搞,朝堂黨派之爭剛平息沒多久,突然重新啟用提拔他,章惇那些人又要借此大作文章,反而對他們不利?!?p> 趙佶目光從墻上的《西園雅集圖》收回,緩緩說道。
“官家所言極是,那就從長計議了?!笨粗w佶堅定的目光,王詵有點恍惚,遠在海南儋州的蘇軾興許還能回到京城。
“走吧,官家,下次有時間再看不遲,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耽誤了,嘿嘿。”
只要抱緊趙佶這棵大樹,奇珍異寶那還不是應有盡有嘛,下半場的酒宴美女都已安排妥妥的。
“嗯,批閱奏章也有點乏了,喝點酒去?!?p> “老地方?”
“老地方。”
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停靠在孫羊正店門口。
彩樓歡門第三個招牌有個特殊標記,老顧客都知道里面的道道,王詵撩起車簾,看到熟悉的暗語,知道今晚有陪寢的美女了。
上樓進入包房的時候,隔壁一個房間正熱火朝天地玩著游戲,里三層外三層,大呼小叫得人真不少。
一個俊俏年輕男子正好看到趙佶,他伸到桌面下的手指對著趙佶打了一個奇怪的手勢。
腦海里幾條訊息閃過,原來是提前埋伏的暗樁劉況。
“姑爹,這里如此熱鬧,不如進去玩一下再走?”
“好啊,這個玩意兒我還不怎么會,玩過幾次全輸了?!蓖踉枌@個興趣不大。
玩骰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面如桃花的公子哥,激動地收繳著桌上的籌碼,趙佶湊近一看,好家伙,這一把就可以贏他個好幾十貫。
一個輸的只剩底褲的大叔,不舍地伸手去拿原本屬于他的錢財,被那個帥小伙伸手拍了回去,急眼之后,他索性踩著木凳,居高臨下。
“愿賭輸服啊,都是大丈夫老爺們,別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p> 趙佶沒去管他們,迅速靠近劉況,后者對著趙佶的耳朵說了些什么。
王詵離得遠,屋里嘈雜無比,根本就沒有聽到趙佶他們兩個說了什么,還以為是在談論這個叫“打馬”的游戲。
說難聽點,這就是一種變相賭博。根據骰子大小點數行棋,先到終點者勝出。
聽到劉況匯報完畢,趙佶不著痕跡地點點頭,隨即劉況跟他們這幫賭徒說了沒錢,下次再玩,離開了那里。
“這位客官,剛好有個空位子,要一起賭兩把嗎?一把一貫錢,來不來?”一腳踏上桌面,這個俊俏小生姿勢頗為狂野奔放。
就是聲音太好聽了,莫非還沒有過男人的變聲期?
趙佶掏出五貫錢,往桌面上一丟:“來就來,誰怕誰??!”
“好,爽快,來來來,讓讓?!?p> 碗碟骰子準備好了之后,趙佶先走棋,桌邊圍著的人群基本上沒有子彈了,又不盡興,索性圍觀了起來。
“今天真他娘的晦氣,一把沒贏過?!比罕娂琢R道。
“我特么連跪三把了,要不是前面贏了兩把,等會給內人買夜宵買酒的錢都沒有了。”群眾乙拍了拍癟癟的錢袋嚎道。
群眾七嘴八舌的時候,趙佶已經走了十幾步棋了,剛開始還領先五步,沒多久就被帥弟弟反超了。
第一把,趙佶輸。
趙佶丟去一貫錢,示意再來。這玩意不是全靠運氣么?我還就不信了。
后面的比賽,毫無懸念,除了輸,還是輸。
雙手撐著桌沿,趙佶將最后一貫錢拋給他,拱手退了出去。
“你太專業了,下次再玩,告辭。”趙佶時間不多,還有一個京都名妓等著自己呢,大事要緊。
下了樓,轉角處,一個酒保看見趙佶,迅速靠了過來,他看到王詵,只得低頭拿著抹布擦起了干凈的桌子。
“姑爹,你先出去弄車,我隨后就來?!壁w佶將王詵笑著推了出去。
酒保四下打探確認沒有其他閑雜人等,低聲道:“官爺,按照您的吩咐,三次任務已經完成了,城里大街小巷都傳遞著我發出來的傳聞?!?p> “很好,這是你的賞錢,收好?!壁w佶將二十貫錢塞進他的懷里。
“謝謝官爺,謝謝!”從沒有見過這么多錢,酒保雙眼漸漸濕潤。
“這是你應得的,不用客氣,家里出什么事了嗎?”趙佶多問了一嘴。
“家里以前太窮了,窮得我把女兒送進了皇宮,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么樣……”
“哦,是這樣,她叫什么名字,我托人打聽打聽。”
“那就先謝過官爺了,她今年13歲,閨名叫劉乃桃?!?p> ……
趙佶瞬間就記住了這個名字,十三歲的小宮女,有機會留意一下看看。
宮中太監加上宮女有近千人,趙佶每天向太后宮里請安,垂拱殿上朝,福寧殿練字畫畫就寢,隔三差五去一趟皇后那邊,四點一線的生活,其余時間很少在宮里走動。
端王府里面的各種禽獸和奇花異草,還在陸續搬遷中,力度動靜不敢太大,免得言官又來給自己上課,看自己百般不順眼的章惇大宰相更是像蒼蠅一樣盯著自己。
“記得留意京城的各種消息,隔半個月就到約定的地方給我留紙條。”趙佶看見王詵探頭探腦,轉身離開了那里。
“知道了,官爺慢走?!?p> 趙佶出來,明月高懸,清風徐來,汴梁城里燈火依然闌珊。
“走吧,姑爹,去樊樓?!?p> “好吶,坐穩了您吶?!瘪R兒一聲嘶鳴,他們緩緩朝京城最熱鬧的地方趕去。
車子啟動沒多久,趙佶撩起車簾,后面一輛黑色的馬車悄悄尾隨著自己,是什么人跟蹤我呢?
在藍星干偵察員十幾年,殺敵立功無數,這點小把戲要是看不出來,那就鬧大笑話了。
心里暗哼一聲,趙佶不再言語,閉目養神起來。
趙佶輕車熟路上來二樓香閨門口,熟悉的淡淡熏香已沁人心脾,王詵說了一聲在樓下等候,識趣地離開了那里。
這個趙佶還真是舍得,皇后那邊也就賞賜了一餅龍涎香,這廝居然給了李師師一大塊同款香餅。
腹誹自己好幾遍,趙佶清咳一聲,推開了房門。
”隱幾香一炷,靈臺湛空明啊?!壁w佶進屋感嘆道。
正在妝臺打扮的白衣女子盈盈站起來:“臣妾給官家請安了,官家萬福金安?!?p> 抹胸薄紗,紅色的抹胸的確很能刺激某些人的感官,俯仰之間,誘惑無限。
換作從前的趙佶,怕不是已經撲將上去,按在地上摩擦了,連門都來不及關上。
眼下二人再次對視良久,趙佶眼中清明一片。
李師師心想不是第一次了,怎的還矜持起來,纖手提著襦裙將門合上。
襦裙下面開襠褲也沒有穿,李師師大長腿若隱若現,距離如此之近,攝人魂魄,果然殺傷力不低啊。
皇后不懂風情,從來沒有過如此媚態,趙佶暗喝一聲:她是個好皇后,足以母儀天下了,顏值低是低了一點,又有什么關系呢。
趙佶臉上的苦笑,沒有瞞過明察秋毫的女人,她詫異道:“官家哪里不舒服嗎?快坐下喝點茶?!?p> 不口干舌燥,那是假的。
趙佶看了一眼床榻,李師師噗呲笑道:“官家放一百個心,床下沒人……”
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趙佶問:“周邦彥他人呢?朕有事找他?!?p> “他在樓下喝酒,怎么官家不是來找臣妾服侍的?”
“朕國事繁忙,今日來此,只為一事?!壁w佶想開了之后,心情早已平復。
“哦?官家今天好生特別,所為何事?”
“給你們賜婚!”趙佶說著,盯著李師師的雙眸。
看她的眼睛,稍微安全一點,其他地方都不太安全。
嘶!~
李師師后退一步,伸手扶住桌子驚道:“莫非是臣妾服侍得不周到?”
“并不是,來人!”趙佶喊了一聲。在趙佶上樓之時,臨幸局的四個影衛已就位。
門外侍衛應道:“官家請吩咐。”
“請周邦彥上來?!?p> “是,官家!”
此時已是暮春,天氣日漸炎熱,房間里早已布設三處冰桶,趙佶感到清涼無比。
她考慮得倒挺周到,運動量過大,揮汗如雨就不好了。
趙佶不免邪惡一笑。
臉上一會兒笑,一會兒嚴肅,李師師搞不懂趙佶這個文藝皇帝在搞什么。
一會兒還要來人,她連忙回到內室加多了兩件衣服,遮掩了滿屋春色。
趴過一次床底的周邦彥進門看到趙佶,連忙整理衣物:“官家萬安,臣不知官家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平身免禮,咱們也算是坦誠相見了,就不跟你繞彎子,朕現在給你們賜婚,明天圣旨就到,你還是繼續做秘書省正字?!?p> 趙佶面色柔和,絕不像是開玩笑。周邦彥非常有才,得知人善用。
李師師已經走到周邦彥身邊跪下,低頭不語,現在就看周邦彥的抉擇了。
他有得選擇嗎?
并沒有。
周邦彥略微顫抖地拱手伏地道:“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李師師見狀,也低頭拜謝。
“周卿負責譜制詞曲,供奉朝廷,責任重大啊!”趙佶可不想再搞出一個什么烏臺詩案出來。
“回官家,臣定當不辱使命。”
“且莫思身外,長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聽、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周卿這首詞不錯?!?p> 趙佶抑揚頓挫地念完,周邦彥和李師師驚呆在原地。
“官家,這是臣新作之詞,尚未外傳,怎么官家就能吟誦全部,一字不差?”周邦彥的震驚和傾慕溢于言表。
李師師沒有想到周邦彥又有佳作出來,果然是婉約派的領袖人物之一,最驚奇的是皇上居然能背誦得一字不差。
“周卿打算如何待她?”趙佶笑問。
“回官家,金屋以藏之……”
“嗯,如此甚好,朕走了?!辈辉偻A簦w佶出了房門,朝夜色撩人的皇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