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入群山之中,只在西邊留下瑰麗的倒影。
一輛奔馳冷鏈卡車緩緩停在路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從駕駛室里跳出來,緊了緊皮夾克,百無聊賴地點起一支煙。
等了一會,又看了眼手表,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把冷鏈車廂的車門敞開一條縫,讓里面的冷氣提前往外跑一跑。
透過這條門縫,可以清楚地看到車廂里分成兩排坐著一具具已經凍僵掛霜的尸體,每一具額頭上都貼著草紙黃符,朱砂的符文在黑暗的車廂里微微發著紅光!
中年男人叫呂波,政府部門的戶籍資料里會顯示他是一個有二十年駕齡的卡車司機,十五年前出國務工去了,最近才剛剛回國探親。
實際上他一直是個狼人,出國是去了狼人之城貝爾格萊德。
從這一點來講他跟金泉那些人不謀而合,但不一樣的地方在于,雙方實力上存在本質差別。金泉那伙人靈格一混來混去也只是下級守衛,而呂波可是靈格二,沒用多久就當上了執法憲兵,這個職位在遙遠的古代曾經被稱為怯薛武士,在狼人世界里的地位約等于天子親兵。
其實金泉還沒動手偷金帳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只不過上頭一直沒有打草驚蛇。
原因也很簡單——如果一個東西除了能轉移虛界之外,別的毛用處都沒有,那偷它的人能是為了什么呢?這是一個越琢磨就越有意思的問題。
后來金泉能成功偷到金帳,至少一半得歸功于有人刻意放水。不然光靠一伙下級戰士,就算僥幸能得手也絕對沒可能逃過狼人正規武裝力量的追擊。哪怕為了做戲做全套,也只是有選擇性地點掉了他們一半人,對生性殘暴的狼人來說已經是罕見的“溫情”。
呂波一想起這事就覺得好笑,甚至是憐憫那些被當槍使的傻小子。沒辦法,混得太低端就是這樣,眼界和資訊都跟不上。
后來事情的發展稍微有點超出掌握,因為金錄他們跑得實在太遠了,從東歐到東亞,已經遠遠超出了狼人的勢力范圍。
入境的時候為了避免引發外交沖突,呂波還是報備了一下,但之后他就懶得管那個面子比里子大的執行局了,什么都比不上追蹤金帳重要。
“這些都是你的煉尸?哪弄來的?”一個頭發雞窩樣亂糟糟的年輕男人無聲無息走到了呂波身邊,他體型消瘦,衣服也很凌亂,身上散發著一股醉生夢死后的酒精味。
“醫院太平間偷的,一次性用品?!眳尾ò褵燁^扔地上踩死,拉開車廂大門,里面的尸體頓時完全暴露在了視線中,他右手兩指仌劍,左手在右手掌心輕輕一頂,喝道:“起!”
尸體額頭貼的黃符齊刷刷無火自燃,僵硬的尸體蹣跚著站了起來,一個挨著一個跳下車廂,咝咝冒著寒氣。
一樣米養百樣人,一樣的靈能也能玩出不一樣的花。
狼人要到靈格二才能覺醒狼斗氣,在此之前身體就是唯一的本錢。慣性的力量是巨大的,絕大多數狼人即便在靈格二之后也會遵循之前的發展慣性,繼續走武斗路線,以至于這種靈能被冠上了【斗氣】之名。
但狼斗氣絕非只有一條道走到黑,呂波就是個特立獨行的非主流,修煉的乃是控尸術。
尸體排成一排在呂波身邊走過,他挨個在后背脊柱上由下到上連拍三下。原本高矮胖瘦都有的尸體開始扭曲著伸展,雙目盡赤,肌肉膨脹,變成了一攢齊的虎背蜂腰,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撐得鼓鼓囊囊,行動間也靈活矯健起來。
古時的玄士認為依次打開尾閭、夾脊、玉枕三關,就能貫通任督二脈,激發先天元氣。
現代靈能理論沒那么玄乎,認為這是以技巧刺激中樞神經,解開神經對軀體的保護性束縛,從而發揮出一百二十分的力量!
“不錯啊?!彪u窩頭青年饒有興致地撓了撓頭皮。
“呵呵,不算什么。”呂波不是喜怒都寫在臉上的愣頭青,只是淡淡的笑笑。
貝爾格萊德的狼人憲兵雖然不少,但絕大多數都是一副白種臉,把他們派到一個黃種人國家等同于明擺著說這個人有問題,所以本次任務只有他一個人執行。控尸術是獨到很沒錯,起碼不會弱于那些專精格斗的憲兵,但一飲一啄,呂波的近身能力弱得幾乎不像個狼人,一旦尸奇諾防線被對手突破自保能力很堪憂,并不適合單獨出陣。
這個貌似酒鬼的家伙是他從一個地下網站找來助拳的傭兵,等級和履歷都很華麗,排行榜高居第三。
“時間差不多了,準備行動吧?!眳尾ê唵谓榻B了一下自己收集的情報,“這片山區里面基本沒人,好像只有一個普通人辦的鐵匠加工廠,我要找的那些叛軍應該就在附近?!?p> “行?!彪u窩頭沒多問,拉開隨身帶著的網球包,伸手拔出里面藏的長劍。
這是一把八面漢劍,劍身流淌著金銀兩色金屬構成的華麗網格。風吹過劍刃的時候,若有若無的清亮龍吟隨風響起。
只是握劍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如果說剛才還是個不修邊幅的宅男醉鬼,現在起碼是鐵甲小寶變身。他的眼神“刷”的一下明亮起來,昂然銳利得刺人。
只是掃了一眼,呂波倒抽一口涼氣,后背竟然有種過電似的酥麻感。
老實說剛見到真人的時候他對這個雞窩頭的成色不無懷疑,路上試探了好幾次,都被用排行榜第三的履歷搪塞回去了,讓他反而更懷疑了——謙遜的人不會以過去的成就為榮,驕傲的人也不該滿足于只是第三。
但現在這種懷疑已經徹底消失了!
“你保護我就可以,成與不成傭金都會打到你的賬戶里?!眳尾ㄏ蚯耙恢福w分成兩列奔走著沖進山林,進行拉網式搜索。
呂波覺得今天一切都很順利,如果不是這片山區荒無人煙,他還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使用控尸術。
大部隊順著公路推進,轉過一個拐角,很快看到了一個青磚黛瓦的小院,門口有個穿著皮衣很高挑的女人,皮膚像瓷器一樣白皙,坐在一輛重型寶馬機車上。
尸體捕捉到活人的氣息,野獸一樣嘶吼著沖了上去。呂波憐憫地看著她,心想這個可人兒就要香消玉損了。
女人轉過頭瞥了一眼,完全沒有呂波預料中的驚慌失措,充其量只是詫異地皺了皺精致的眉毛,然后伸手按住領口低聲說了幾句。
一輛輪式裝甲車從院子后面的視覺死角里開了出來,重機槍調轉過黑洞洞的槍口。
“噠噠噠噠噠!”
呂波露出一臉吃屎的表情。

鮮花和辣椒
趕路、看房、租房、搬家,存稿飛速消耗的屑寫手